好看的言情小说推荐_女生小说在线阅读 – 潇湘书院

首頁雪覆青碑

霜降

柳如煙摔門而出時,莊必凡正把最后一盤糖醋排骨端上桌。

瓷盤與桌面碰撞的脆響,混著她高跟鞋踏過玄關的聲音,像根冰錐,猝不及防地扎進他心口。他解下圍裙,看著滿桌冒著熱氣的菜——都是她早上出門時說想吃的,他特意提前下班,在廚房忙了三個小時。

“又怎么了?”顧風的聲音從客廳傳來,他叼著煙靠在沙發上,電視里正放著球賽,“這月第幾回了?”

莊必凡沒說話,拿起桌邊的保溫桶,把糖醋排骨仔細地裝進去。透明的桶壁上很快凝起白霧,模糊了里面琥珀色的醬汁,像他此刻看不清的心情。

“你就是太慣著她。”顧風把煙摁滅在煙灰缸里,火星濺起又迅速熄滅,“柳如煙現在被季博文哄得五迷三道,眼里早就沒你這個丈夫了。”

保溫桶的蓋子“咔噠”一聲扣緊。莊必凡的手指在桶身上摩挲著,那是他們結婚一周年時,柳如煙送他的禮物,粉色的桶身印著幼稚的小熊圖案,他卻寶貝得用了三年,每天早上給她裝便當,晚上給她留夜宵。

“她就是鬧脾氣。”他低聲說,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誰,“過會兒就回來了。”

顧風嗤笑一聲,沒再勸。他太了解莊必凡了,從高中時就這性子,對柳如煙掏心掏肺,哪怕被傷得遍體鱗傷,也總替她找借口。就像那次柳如煙把他攢了半年工資買的鉆戒,隨手送給季博文當生日禮物,他也只是笑著說“沒關系,我再給你買一個”。

莊必凡提著保溫桶出門時,天色已經暗了。深秋的風卷著落葉,打在臉上帶著刺骨的涼。他知道柳如煙在哪兒——季博文新開的畫廊今晚有酒會,她早上特意換了條香檳色的長裙,說要去給“季先生”撐場面。

畫廊門口停滿了豪車,水晶燈的光從落地玻璃窗透出來,映著衣香鬢影。莊必凡站在街對面的梧桐樹下,像個誤入繁華的拾荒人。他看到柳如煙挽著季博文的胳膊,笑靨如花地跟賓客寒暄,頸間戴著一條鉑金項鏈,吊墜是顆碎鉆,在燈光下閃著冷光。

那是季博文下午送她的,他在朋友圈看到了。配文是“給我的繆斯”,定位就在這家畫廊。

莊必凡低頭看了看手里的保溫桶,粉色的小熊在夜色里顯得格外刺眼。他想起上周柳如煙說脖子空落落的,他默默去打了份兼職,想在結婚紀念日給她買條金項鏈——她總說季博文送的首飾“有品味”,他不懂什么叫品味,只知道金子保值,能替她存點錢。

風又大了些,吹得他單薄的外套獵獵作響。他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柳如煙早上發來的消息:“晚上不回來吃飯,季先生的酒會很重要。”

沒有問句,沒有商量,甚至沒提一句今天是他們相識五周年的日子。

莊必凡靠著梧桐樹坐下,把保溫桶抱在懷里。桶身還帶著余溫,像他攥在手心最后一點可笑的期盼。他想起五年前的今天,也是這樣一個深秋的傍晚,他在畫室門口等柳如煙,手里拿著一支蔫了的玫瑰——那是他在路邊花攤用最后五塊錢買的。

她出來時,季博文正開著跑車等在門口,手里捧著一大束紅玫瑰。她看都沒看他手里的花,笑著上了季博文的車,車窗降下時,她對他說了句:“莊必凡,你能不能有點上進心?”

后來他才知道,那天季博文送她的玫瑰,是空運來的荷蘭品種,一支的價格,夠他吃半個月的泡面。

***凌晨一點,莊必凡才回到家。

客廳的燈亮著,柳如煙蜷縮在沙發上,似乎睡著了。她沒換衣服,香檳色的長裙皺巴巴的,頸間的碎鉆項鏈還戴著,像貼在皮膚上的一道疤。

他放輕腳步走過去,想把毯子蓋在她身上,剛彎腰,她就睜開了眼睛。

“回來了。”她的聲音帶著宿醉的沙啞,眼神卻很冷,“去哪了?”

“在畫廊門口等你。”莊必凡的聲音很輕,“給你帶了糖醋排骨。”

柳如煙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誰讓你去的?莊必凡,你就不能懂點事嗎?季先生的酒會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你穿著那身廉價的衣服站在門口,不是丟我的臉嗎?”

保溫桶被她一把掃到地上,粉色的小熊摔在瓷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琥珀色的醬汁濺出來,弄臟了她新買的地毯——那是季博文上周送她的,意大利進口的羊毛毯,價格夠莊必凡三個月的工資。

“你看你干的好事!”柳如煙猛地站起來,指著地毯上的污漬,聲音尖利,“這條毯子多少錢你知道嗎?你一年的工資都賠不起!”

莊必凡蹲下身,想用紙巾擦掉醬汁,可粘稠的液體早就滲進了羊毛里,越擦越臟。他的手指在顫抖,不是因為心疼錢,而是因為她眼里毫不掩飾的厭惡——像在看一件令人作嘔的垃圾。

“對不起。”他低聲說,喉嚨發緊。

“對不起有什么用?”柳如煙搶過他手里的紙巾,狠狠扔在他臉上,“莊必凡,我真是受夠你了!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連雙像樣的皮鞋都沒有,你讓我怎么帶你出去見人?”

“季博文今天還問我,你是不是我家遠房親戚,來幫忙干活的。”她冷笑一聲,眼神像淬了冰,“我都不好意思承認,你是我丈夫。”

莊必凡的背猛地僵住。

丈夫。

這個詞從她嘴里說出來,竟比寒冬的風還要冷。

他想起結婚那天,她穿著租來的婚紗,臉上沒什么笑容。司儀問她“是否愿意嫁給莊必凡”時,她沉默了很久,直到季博文在臺下咳嗽了一聲,她才低聲說“愿意”。

那天晚上,他把攢了很久的錢拿出來,想給她買枚戒指,她卻擺擺手:“別浪費錢了,我不喜歡這些俗氣的東西。”轉頭就收下了季博文送來的鉆石手鏈,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原來有些不喜歡,只是針對他而已。

***第二天早上,莊必凡被客廳的爭吵聲吵醒。

是他父親莊輝夜來了。老人穿著洗得發白的中山裝,手里提著一個布袋子,里面是自家種的紅薯。他站在客廳中央,看著滿地的狼藉,氣得渾身發抖。

“如煙!你就是這么對必凡的?”老人的聲音帶著憤怒的顫抖,“他為了給你攢錢買畫具,每天打三份工,累得在工地暈倒,你倒好,拿著他的錢去跟別的男人鬼混!”

“爸您說話注意點!”柳如煙的聲音拔高了八度,“什么叫鬼混?我跟季先生是正常交往!倒是莊必凡,沒本事就算了,還讓您來教訓我,他算個什么男人?”

“你——”莊輝夜氣得說不出話,捂著胸口直喘氣。

莊必凡連忙從房間跑出來,扶住父親:“爸,您別生氣,我們就是鬧了點小別扭。”

“小別扭?”柳如煙冷笑,“莊必凡,你看看你爸帶來的這些紅薯,土不拉幾的,丟不丟人?趕緊讓他拿走!”

“柳如煙!”莊必凡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怒意,“那是我爸大清早從鄉下背來的,你怎么能這么說?”

“我說錯了嗎?”柳如煙指著布袋子,“除了這些不值錢的東西,他還能給你什么?不像季先生,隨手就能送我限量版的畫筆,你呢?你能給我什么?”

莊必凡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想起她上個月說想要一套進口的水彩顏料,他咬牙跟顧風借了錢,跑遍全城才買到,送給她時,她只是隨手放在一邊,說“顏色太艷了,不適合我”。

后來他才看到,季博文送了她一套更貴的顏料,她拍照發了朋友圈,配文是“懂我的人,總是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給你的,從來都是我能給的最好的。”莊必凡的聲音帶著哽咽,眼眶通紅,“柳如煙,你能不能回頭看看我?”

柳如煙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突然大笑起來:“回頭看你?看你穿著廉價的襯衫,吃著最便宜的盒飯,還是看你連件像樣的禮物都送不起?莊必凡,你醒醒吧,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抓起包,轉身就走,走到門口時,又回頭丟下一句:“對了,下周季先生帶我去巴黎看畫展,你自己在家過吧。”

門“砰”地一聲關上,震得墻上的結婚照晃了晃。照片上的柳如煙笑得勉強,莊必凡卻笑得一臉燦爛,眼里的光,亮得像要溢出來。

***莊輝夜走的時候,沒帶走那些紅薯。

“給如煙留著吧,”老人把布袋子放在廚房,拍了拍莊必凡的肩膀,“她就是被慣壞了,以后會懂你的好的。”

莊必凡點點頭,沒說話。他知道父親是在安慰他,有些傷害,就像埋在地里的紅薯,表面看著完好無損,根須卻早就爛透了。

他把紅薯一個個洗干凈,放進鍋里蒸。熱氣騰騰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想起小時候,每次他考了好成績,父親就會蒸一鍋紅薯,笑著說“吃了紅薯,以后更有干勁”。

那時候的甜,是真的甜。

紅薯蒸好時,白凝冰來了。她是柳如煙最好的閨蜜,也是少數知道他們之間齷齪的人。

“必凡哥,”白凝冰看著滿桌沒動過的菜,又看了看墻上晃悠的結婚照,嘆了口氣,“如煙她……就是被季博文迷昏了頭。”

莊必凡把蒸好的紅薯遞給她:“嘗嘗,我爸種的,甜。”

白凝冰咬了一口,眼睛突然紅了:“上周我去如煙家,看到你給她買的那套水彩顏料,被她扔在雜物間,盒子都破了。”

莊必凡的手猛地一顫,紅薯掉在地上。

“她還跟季博文說,”白凝冰的聲音越來越低,“說那是你這輩子送她最寒酸的禮物。”

廚房里的蒸汽還在往上冒,帶著紅薯的甜香,可莊必凡覺得,整個世界都冷得像冰窖。他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紅薯,皮都摔破了,露出里面金黃的瓤,像他掏出來卻被踐踏的心。

他想起柳如煙以前總說,她最喜歡秋天,因為秋天有甜甜的紅薯,有暖暖的陽光,還有……當時的他,以為自己也是她喜歡的一部分。

原來從始至終,他只是她秋天里,隨手可以丟棄的一片落葉。

***傍晚的時候,莊必凡接到了季博文的電話。

“莊先生,”季博文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溫和,像淬了毒的糖,“如煙喝多了,在我這兒,你方便來接她嗎?”

地址發過來,是市中心最高檔的酒店。莊必凡握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能想象出柳如煙靠在季博文懷里的樣子,像以前無數次那樣,笑得毫無防備。

顧風在電話那頭罵罵咧咧:“別去!這明顯是季博文故意挑釁你!”

莊必凡沉默了很久,說:“她喝多了,不安全。”

他換了件干凈的襯衫,是柳如煙去年給他買的,打折時搶的,領口有點小,穿著勒得脖子疼,可他總舍不得穿。他對著鏡子系領帶,手指在顫抖,打好的結歪歪扭扭,像他此刻混亂的心。

出門時,他看到廚房的鍋里,還溫著剩下的紅薯。甜香彌漫在空蕩的屋子里,像個巨大的諷刺。

***酒店的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聲音。

莊必凡站在季博文說的房門外,手舉了很久,才敢敲下去。

門開了,季博文穿著浴袍,頭發濕漉漉的,領口敞開,露出鎖骨上曖昧的紅痕。“莊先生來了。”他側身讓他進來,笑容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

客廳的沙發上,柳如煙確實睡著了,身上蓋著季博文的西裝外套。她的臉頰緋紅,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像是哭過。

莊必凡走過去,想把她叫醒,剛碰到她的肩膀,她就呢喃著開口:“季先生……別離開我……”

莊必凡的手猛地僵住。

季博文在旁邊輕笑:“你看,她心里只有我。莊先生,放手吧,你給不了她想要的。”

柳如煙翻了個身,西裝外套滑落在地,露出她頸間新添的吻痕,和那條碎鉆項鏈交相輝映,刺得莊必凡眼睛生疼。

他彎腰撿起外套,疊好放在沙發上,動作緩慢得像在進行一場告別。然后他走到柳如煙面前,蹲下身,仔細地看著她的臉。

這張臉,他看了五年,從青澀的少女看到如今的模樣,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他曾以為,只要他足夠好,足夠耐心,總有一天,她會回頭看看他。

可現在他才明白,有些光,不是你追得夠緊,就能擁有的。

“柳如煙,”他輕聲說,聲音輕得像嘆息,“我不追了。”

他站起身,沒有再看季博文一眼,轉身走出了酒店房間。走廊的地毯很厚,他的腳步聲被吸得干干凈凈,像他這五年,無聲無息的愛。

***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了。

莊必凡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沒開燈。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地上那灘干涸的醬汁上,像一塊深色的疤。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盒子,打開,里面是枚銀戒指,款式很簡單,是他用第一個月工資買的,本來想在結婚紀念日送給柳如煙。

他把戒指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大小剛剛好。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柳如煙發來的消息:“季先生送我回來的,不用你接了。對了,我明天搬去季先生那里住,你自己收拾一下我的東西吧。”

沒有問句,沒有解釋,甚至沒提一句他今晚去過酒店。

莊必凡看著那條消息,突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砸在戒指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他想起五年前,他在畫室門口等她,手里拿著那支蔫了的玫瑰,她笑著對他說:“莊必凡,等你有出息了,就來娶我吧。”

當時他以為那是承諾,現在才明白,那只是她隨口一說的玩笑。

客廳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像在倒數他這段卑微到塵埃里的愛情。莊必凡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月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帶著深秋的寒意,一點點浸透他的骨頭。

他不知道,這場漫長的凌遲,才剛剛開始。而他胸口那點微弱的暖意,終將在無數個這樣的寒夜里,被徹底碾碎成灰。

莊必凡在沙發上坐了整夜。

天快亮時,他起身走到臥室,打開柳如煙的衣柜。滿柜的衣服掛得整整齊齊,大多是季博文送的名牌,標簽都沒拆完。最角落的位置,掛著一件洗得發白的棉布裙子,是她大學時穿的,當時他省吃儉用給她買的,她穿了整整一個夏天。

他把那件裙子取下來,疊好放進紙箱。然后是她散落在梳妝臺上的首飾——季博文送的鉆石耳釘、鉑金手鏈、翡翠手鐲,每一件都價值不菲,她卻隨手扔著,反倒是他去年送她的銀質耳環,被她弄丟了一只,剩下那只孤零零地躺在首飾盒底層,蒙上了一層灰。

他把那些昂貴的首飾一件件放進絲絨盒子,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易碎的珍寶。其實他知道,這些東西,柳如煙根本不在乎他怎么收拾,她要的只是季博文送她東西時,旁人羨慕的眼光。

***上午九點,柳如煙帶著季博文回來了。

她顯然沒料到莊必凡會在家,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我的東西呢?”

“收拾好了。”莊必凡指了指門口的紙箱,“你看看有沒有落下什么。”

季博文走過去,隨意踢了踢紙箱,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就這么點東西?如煙,你在這兒住得也太委屈了。”

柳如煙沒理他,走到梳妝臺前翻找著什么。“我的珍珠發卡呢?”她的聲音帶著急切,“季先生送我的那只。”

莊必凡從口袋里拿出那只發卡,遞過去。昨天收拾時,他在沙發縫里找到的,珍珠缺了一小塊,估計是她喝醉時不小心碰掉的。

“怎么破了?”柳如煙接過發卡,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莊必凡,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找到時就這樣。”莊必凡的聲音很平靜,“我拿去修過,師傅說修不好了。”

“修不好?”柳如煙猛地把發卡摔在他臉上,“你知道這發卡多少錢嗎?你賠得起嗎?莊必凡,你是不是見不得我好?”

發卡的棱角擦過他的臉頰,留下一道紅痕。他沒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眼里的光一點點暗下去,像燃盡的灰燼。

季博文在旁邊“呵”了一聲:“算了如煙,跟他計較什么?回頭我再給你買個更好的,鉆石的。”

柳如煙的臉色這才緩和些,她挽住季博文的胳膊,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箱子不用你搬,季先生會叫人來拿。”

走到門口時,她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客廳墻上的結婚照。照片上的莊必凡笑得一臉燦爛,眼里只有她的影子。她皺了皺眉,像是看到了什么礙眼的東西:“這照片記得處理掉,看著煩。”

門“砰”地一聲關上,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

莊必凡站在原地,看著地上那只摔碎的珍珠發卡,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碎片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他彎腰撿起來,指尖被劃破,血珠滴在碎片上,像綻開了一朵細小的紅玫瑰。

***顧風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莊必凡坐在滿地狼藉里,手里捏著半塊珍珠碎片,指尖的血染紅了掌心,臉上卻沒什么表情,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你他媽傻啊!”顧風一腳踹翻旁邊的椅子,“她都跟季博文跑了,你還在這兒心疼什么?”

莊必凡抬起頭,眼睛通紅:“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大學時的柳如煙,會因為他給她買了一支五塊錢的冰棍,開心一整天;會穿著他送的棉布裙子,拉著他在操場散步,說“莊必凡,以后我們有個小家就好,不用太大,能放下一張畫桌就行”;會在他打工回來晚了,留一盞燈,溫一碗粥,說“慢點吃,別燙著”。

是什么時候變的呢?

大概是從季博文開著跑車出現在她面前,大概是從她收到第一束空運來的玫瑰,大概是從她發現,原來不用跟他一起擠公交、吃泡面,也能擁有想要的一切。

顧風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里又氣又疼:“她早就不是以前的柳如煙了!必凡,你醒醒吧!”

莊必凡低下頭,把那半塊珍珠碎片放進襯衫口袋,那里貼著心口的位置,他以前總把她喜歡的小玩意放在那里,像藏著一個秘密的春天。可現在,那里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洞。

***柳如煙搬走后的第三天,莊輝夜又來看他。

老人沒提柳如煙的事,只是默默地幫他收拾屋子,把地上的污漬擦干凈,把摔碎的杯子掃掉,像小時候他闖了禍,父親總是這樣,不說一句責備的話,卻用行動告訴他,家永遠在。

“爸,我想辭職。”莊必凡突然說。

“去哪?”老人正在擦窗戶,聞言動作頓了頓。

“去南方,聽說那邊工資高。”莊必凡的聲音很輕,“我想攢點錢,給您換個大點的房子。”

老人轉過身,看著他蒼白的臉,嘆了口氣:“你想走就走吧,只是別忘了,家里還有我。”

莊必凡點點頭,沒說話。他知道父親是懂他的,留在這里,每一條街、每一個角落,都有柳如煙的影子,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又去找她,像個卑微的乞討者。

***收拾行李時,莊必凡在床頭柜的抽屜里,找到了一個舊相冊。

是他們結婚時拍的,照片不多,大多是他偷偷拍的柳如煙。有她穿著婚紗發呆的樣子,有她被司儀起哄時臉紅的樣子,有她接過季博文送的花時,眼里一閃而過的得意。

最后一頁,夾著一張紙條,是柳如煙寫的:“莊必凡,等你攢夠十萬塊,我們就去拍一套像樣的婚紗照。”

他記得寫這張紙條時,他們剛結婚不久,住在租來的小房子里,冬天沒有暖氣,他抱著她凍得發抖的腳,說“明年一定給你買臺暖氣”,她笑著寫了這張紙條,說“我等著”。

現在他攢夠十萬了,可她早就不想要什么婚紗照了。

他把相冊放進行李箱最底層,上面壓著那件洗得發白的棉布裙子。他想,就這樣吧,把所有的回憶都打包帶走,帶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出發前一天,莊必凡去了趟柳如煙的畫廊。

季博文的畫廊開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裝修得極盡奢華。他站在門口,看到柳如煙正在里面畫油畫,穿著昂貴的定制套裝,頭發挽得一絲不茍,脖子上戴著新的項鏈,比上次那條碎鉆的更耀眼。

季博文站在她身后,從背后環住她的腰,在她耳邊說了句什么,她笑得花枝亂顫,手里的畫筆都差點掉在地上。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在他們身上,像一幅精心繪制的油畫,美好得讓人不敢打擾。

莊必凡默默地轉身離開,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顧風發來的消息:“票給你買好了,明天早上八點的火車。”

他回了個“好”,然后把手機里柳如煙的號碼拉黑,微信刪除,像撕掉了一頁寫滿錯誤的日記。

走到街角時,他看到一個賣紅薯的小攤,冒著熱氣的紅薯堆在一起,像一個個溫暖的小太陽。他走過去,買了一個,剛拿到手里,就被燙得縮回了手。

攤主笑著說:“慢點,剛出鍋的,燙。”

他捧著紅薯,站在街角,看著畫廊的方向,熱氣模糊了他的視線。紅薯的甜香彌漫在空氣里,像極了大學時那個冬天,他把烤紅薯揣在懷里,跑了三條街送給柳如煙,她吃得滿嘴都是,笑著說“莊必凡,你真好”。

原來有些甜,只能存在回憶里。

***火車開動時,莊必凡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青藤市的輪廓一點點變小,最后消失在視線里。

他從口袋里拿出那枚銀戒指,套在無名指上,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像一道結痂的傷口。他想起柳如煙說過的話:“莊必凡,你給不了我想要的。”

是啊,他給不了她鉆石,給不了她跑車,給不了她旁人羨慕的眼光。他能給的,只有一顆真心,可這顆心,早就被她摔得粉碎,再也拼不起來了。

手機響了,是白凝冰打來的。

“必凡哥,”她的聲音帶著猶豫,“如煙……她在找你。”

莊必凡的心臟猛地一縮。

“她跟季博文吵架了,”白凝冰的聲音越來越低,“季博文把她的畫扔了,說她沒天賦,還說……說她只是他的玩物。”

莊必凡握著手機,指節發白。他能想象出柳如煙哭的樣子,眼睛紅紅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貓,以前她每次哭,他都會把她摟在懷里,說“別怕,有我”。

可現在,他什么也做不了。

“她讓我問你,能不能……能不能回去找她。”白凝冰的聲音帶著哽咽,“她說她知道錯了。”

莊必凡沉默了很久,久到白凝冰以為他掛了電話,才聽到他說:“告訴她,我走了。”

“必凡哥!”

“替我祝她幸福。”他說完,掛斷了電話,把手機關機,扔在一邊。

火車穿過隧道,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莊必凡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眼淚終于掉了下來,砸在戒指上,發出細微的響聲,像一顆心碎裂的聲音。

他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要放下了。

只是心口那道疤,大概要用一輩子的時間,才能慢慢愈合。而那些曾經的溫暖,終將像青藤市的秋天一樣,過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作家eeRmMa · 作家說

上起點讀書支持我,看最新更新 下載App
推薦
舉報
主站蜘蛛池模板: 鲁甸县| 长岭县| 图们市| 栾城县| 高淳县| 武平县| 舞钢市| 长岭县| 安达市| 土默特左旗| 花莲市| 隆子县| 陆川县| 惠水县| 双柏县| 汉川市| 西吉县| 沂源县| 绵阳市| 鄂州市| 兰溪市| 冷水江市| 龙里县| 筠连县| 汕尾市| 宜阳县| 灵丘县| 辛集市| 如皋市| 浦城县| 襄汾县| 南投市| 肃北| 古浪县| 遂川县| 孝感市| 延川县| 岳普湖县| 赤城县| 汾阳市| 江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