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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九闕潛淵錄

第8章酥芳點心

棲霞宮角落里的那叢野薔薇,終于徹底掙脫了春寒的束縛。

起初只是幾朵零星試探,粉白的花瓣邊緣怯怯地蜷著。不過幾日,那些緊閉的蓓蕾像是被暖風灌足了勇氣,層層疊疊地怒放開來。

花朵算不得碩大,重瓣卻繁復精巧,顏色是那種山野間獨有的粉白,只在最深處沁著一抹鮮活的胭脂色。最令人側目的是那香氣——不是御花園名品牡丹那種甜膩的馥郁,而是一種清冽、悠遠的辛香,帶著山石與晨露碰撞后的凜冽氣息,毫不馴服地彌散在空氣中。

每當風掠過庭院,這辛香便如同有了生命,絲絲縷縷地纏繞上回廊的朱漆欄桿,鉆進窗欞縫隙,甚至霸道地將偏殿內常年縈繞的沉郁檀香都逼退了幾分。

林清晏來時,總會在那簇蓬勃的野薔薇前駐足片刻。

他身量頎長,微微俯身時,月白的錦袍下擺便不經意地掃過濕潤的泥土。指尖極輕地拂過那些柔嫩的花瓣,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碰易碎的琉璃。他眼中帶著純粹的欣賞,如同在鑒賞一卷失傳已久的古帖真跡。有時,他會從袖中取出一個素白瓷瓶遞過來,說是母親新試的花露,氣味清冷,正配這山野薔薇的筋骨。

“家母說,野物有野物的好,不必拘泥于瓊苑的規矩。”他語氣溫淡,目光掃過那些帶刺的枝條,帶著一種了然的尊重。

他從不提那些在宮墻內悄然流轉的閑言碎語,也仿佛完全忘記了謝灼那日在海棠樹下的敵意與失態。他的話題總是輕巧地落在花木的習性上,或是某本游記里記載的奇草異卉,又或是宮外南市新近風靡的糖畫樣式,那些憨態可掬的瑞獸如何在匠人手中栩栩如生。他的聲音不高,語速平穩,像春日午后被曬得暖洋洋的溪水,流過布滿鵝卵石的河床,有種令人心神舒緩的節奏感。

“這香氣,確實獨一無二。”這日午后,他又立在花前,指尖小心翼翼地托起一朵將開未開的花苞,側頭對我說道,唇邊噙著一縷淺淡的笑意。他微微瞇起眼,似乎在細細分辨那氣息的層次,“不像暖房里熏出來的味道,甜得發齁。倒讓我想起……”他略頓了頓,眸光在濃密的枝葉間流轉,像是追憶著什么久遠的畫面,“幼時在城郊別院后山,暮春時節,荒坡野嶺上開得漫山遍野的那種野薔薇。風一吹過,整個山頭都在呼吸,全是這股子又辣又烈的生機。”

我倚著廊柱,目光掠過他月白衣袍下擺那幾處深褐色的泥點。暮春午后的陽光帶著恰到好處的暖意,將他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柔和的金輝里,連同那清冽的花香,仿佛織成了一個寧靜得不真實的繭。四周只有風穿過枝葉的沙沙聲和他清淺的呼吸。

“瑤瑤,”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自然地轉過身,從袖中取出一個用淺褐色油紙仔細包好的扁平小包。油紙裹得方正整齊,邊角利落。一股淡淡的、烘烤過的杏仁甜香混著他袖中清雅的松墨氣息,氤氳開來。“南市‘酥芳齋’新出的杏仁酪,”他遞過來,指尖干凈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我和掌柜的說過了,特意減了冰糖的分量,甜度清淺,怕你嫌膩。”他的語氣尋常,帶著分享的誠意。

指尖剛觸及那油紙包尚存的微暖——

“嘖。”

一聲不高不低、卻清晰得如同冰錐鑿石的咂舌聲,裹挾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和一種粗糲的冷硬,驟然撕裂了庭院里攢聚的靜謐暖意。

回廊拐角的陰影里,謝灼抱著雙臂,以一種刻意為之的散漫姿態斜倚在朱漆剝落的廊柱上。墨藍色的錦袍襯得他身姿挺拔如松,卻也勾勒出那刻意繃緊的肩膀線條。他下頜微微抬起,目光似乎落在廊檐下忙著銜泥筑巢的一對灰燕身上,嘴角卻向上扯開一道冷峭譏誚的弧度。

“林公子真是好雅興,”

他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像是淬了冰碴子在青石板上刮擦,“棲霞宮這口冷灶,我看都快被你燒成旺鋪了。”他慢悠悠地轉過臉,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針尖,先是精準地刺向我手中那個小小的油紙包,隨即狠狠釘在林清晏沾了新鮮泥漬的袍角上,最后牢牢鎖在他溫潤平和的臉上,帶著赤裸裸的奚落,“又是尋山野的花,又是送街市的點心,知道的,說林侍郎家教子有方,溫文知禮。不知道的,”他嗤笑一聲,尾音拖長,惡意滿滿,

“怕是要以為林公子屈就在這棲霞宮,兼了花匠和膳房總管的差事呢!禮部侍郎家的清貴公子,幾時淪落到這般殷勤跑腿的田地了?”

空氣驟然凍結。

棲霞宮庭院里浮動著的暖風和薔薇辛香,仿佛瞬間凝固。連聒噪的燕兒都噤了聲,只有那倔強的花香還在無聲地彌漫,固執地對抗著這突如其來的冰冷。

林清晏臉上的笑意如同湖面泛起的漣漪,緩緩地、無聲地平復下去。那溫和并未消失,而是沉淀下來,沉入眼底,化作一片深不見底、靜水流深的寒潭。他甚至沒有朝謝灼的方向瞥去一眼,仿佛那充滿惡意的挑釁不過是拂過耳畔的一縷無關緊要的微風。他只是極其自然地微微側身,那只原本遞著杏仁酪的手腕一轉,油紙包便無聲地滑入他寬大的月白袖袍之中,動作流暢得如同收起一卷翻讀完畢的書冊。

他轉而面向我,聲音依舊平穩,甚至比方才更添了幾分刻意的輕緩,帶著一種無形的安撫意味:“公主,酥芳齋的點心,趁溫熱時風味最佳。此地風涼,怕是要損了口感。”他微微欠身,月白的衣料在陽光下劃過一道柔和的弧光,“杏仁酪易涼,臣改日再奉上。先行告退。”

那姿態端方守禮,滴水不漏。

他甚至沒有再看謝灼一眼,便轉身,沿著來時的回廊,步履從容地離去。陽光落在他挺直的背脊上,月白的袍子纖塵不染,只有袍角那點泥漬,像是不小心濺上的墨點。

謝灼盯著林清晏消失在回廊盡頭的背影,嘴角那抹冷峭的弧度僵在那里,非但沒有得逞的快意,眼底反而翻涌起更深的、近乎暴戾的煩躁。他像是一拳打進了棉花里,蓄滿的力氣無處著落,憋得胸口發悶。他猛地站直身體,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狠狠剜向我。

那眼神復雜得驚人。有未散的戾氣,有被無視的羞惱,還有一種深沉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卻又茫然不知為何而怒的困獸。

“哼!”最終,他只從鼻腔里擠出一聲短促的冷哼,帶著無處發泄的怨氣,猛地一甩袍袖,也大步流星地朝著與林清晏相反的方向離去。腳步聲踏在青石板上,又重又急,如同擂鼓。沉重的腳步聲一下下砸在石板路上,“咚!咚!咚!”如同沉悶而壓抑的戰鼓,敲打著人心,也敲碎了棲霞宮庭院最后一絲表面的平靜。

庭院里只剩下滿架薔薇和我。

云笙鶴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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