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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李春燕的一生

第六章流言與心跳

車間的吊扇第無數次掠過頭頂時,李春燕的剪刀突然卡住了。金屬引腳擰成個歪歪扭扭的結,死死咬住剪刃,她使勁一拽,指尖被劃破道細口,血珠瞬間冒了出來。

“咋這么不小心?”趙曉丟下手里的活湊過來,從工裝口袋里摸出片創可貼,“我就說讓你戴手套,偏不聽。”

李春燕按住傷口,血透過指縫滲出來,在青灰色的電容上洇開朵小紅花。她沒說話,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車間門口——陳陽今天沒來巡查,往常這個點,他總會背著工具包晃一圈,目光像探照燈似的掃過每條流水線。

“看啥呢?盼著陳技術員來給你貼創可貼?”趙曉用牙咬開創可貼的包裝,語氣里帶著打趣,“昨兒個莉莉在食堂堵他,被他一句‘我有事’懟回去了,臉都綠了。”

李春燕的臉騰地紅了,搶過創可貼往手上按:“胡說啥,我就是看機器。”話剛說完,身后突然傳來王芳的嗓門:“李春燕,跟我去倉庫盤庫!”

倉庫在廠區最里頭,是棟老式平房,鐵皮屋頂被曬得發燙,推門進去一股霉味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貨架上堆滿了紙箱,標簽大多泛黃,角落里結著蜘蛛網。王芳把個筆記本往桌上一拍:“按單子對,電容型號、數量,一個都不能錯。”

李春燕拿起單子,指尖的創可貼被汗水浸得發皺。倉庫里沒裝風扇,悶熱得像口蒸籠,她才翻了兩個箱子就汗流浹背,工裝后背濕了一大片。王芳坐在門口的小馬扎上扇著扇子,眼神時不時往她身上瞟,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聽說……小陳對你挺上心?”王芳突然開口,扇子停在半空。

李春燕的手頓了頓,紙箱里的電容“嘩啦啦”滾出來幾個。“王組長說笑了,就是普通同事。”

“普通同事能天天給你送豆漿?”王芳嗤笑一聲,“我在這廠干了十五年,啥沒見過?小陳是大學生,前途無量,你呢?一個離婚帶娃的,別耽誤人家。”

這話像塊冰錐,狠狠扎進李春燕心里。她攥著單子的手在發抖,指節泛白:“我沒耽誤他,我們就是……”

“就是啥?”王芳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啥主意。當年你能從河南嫁到蘇城,不就是靠那張臉?現在想故技重施,釣個大學生?我告訴你,李春燕,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倉庫的霉味突然變得刺鼻,李春燕的喉嚨像被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想起十八歲那年,張嬸帶她見周建明時,他母親也是這樣打量她,眼神里帶著審視和不屑,好像她是想攀高枝的菟絲花。

“對完了沒有?”王芳不耐煩地敲著桌子,“對不完別想下班!”

李春燕低下頭,重新清點電容。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她使勁眨了眨,把眼淚憋回去——在蘇城那十四年,她早就學會了不在人前掉眼淚。

盤完庫走出倉庫時,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車間里的機器聲已經停了,工人們三三兩兩地往外走,說說笑笑的聲音撞在墻上,又彈回來,顯得格外熱鬧。她看見陳陽站在自行車棚旁,藍色工服的領口敞開著,手里攥著個塑料袋,見她過來,眼睛亮了亮。

“等你半天了。”他把塑料袋遞過來,里面是個用荷葉包著的東西,散著清香,“我媽今天包了粽子,給你帶兩個。”

荷葉的清香混著糯米的甜氣鉆進鼻腔,李春燕卻覺得鼻子發酸。她想起小時候,母親總在端午前包粽子,用的是老家的蘆葦葉,里面塞著蜜棗和紅豆,蒸好后整個院子都是香的。

“不用了,謝謝。”她往后退了半步,指尖的創可貼硌得慌。

陳陽的手僵在半空,笑容慢慢淡了:“咋了?是不是有人說啥了?”

“沒有。”李春燕避開他的目光,“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轉身就走,腳步快得像在逃。陳陽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春燕,別人說啥不重要——”

“重要!”她猛地回頭,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對你不重要,對我重要!我是個離婚的女人,帶著十三歲的兒子,今年三十六了,你呢?你是大學生,你爸媽是老師,我們不是一路人!”

自行車棚旁的梧桐樹沙沙作響,落下幾片葉子,打在陳陽的肩膀上。他愣住了,眼里的光一點點暗下去,像被風吹滅的燭火。“我從沒覺得……”

“可我覺得!”李春燕抹了把眼淚,“王組長說得對,我不該耽誤你。以后……以后別再給我送東西了。”

她轉身跑進宿舍樓,身后的腳步聲沒有追上來。回到宿舍,她把自己摔在床上,被子蒙住頭,肩膀止不住地發抖。趙曉進來時嚇了一跳,掀開被子看見她滿臉淚痕,急得直拍她的背:“咋了這是?誰欺負你了?”

李春燕哽咽著說不出話,把王芳的話、自己的顧慮一股腦倒出來。趙曉聽完罵了句“王扒皮就是嫉妒”,又嘆著氣說:“燕兒,你也別太鉆牛角尖。陳陽要是真心對你,年齡、身份算啥?當年你嫁周建明,不也有人說你是外地人配不上本地人?”

“可現在不一樣了。”李春燕擦著眼淚,“那時候我年輕,啥都不怕,現在……我怕了。我輸不起了。”

那天晚上,李春燕沒去食堂。趙曉給她打了飯回來,說看見陳陽把粽子給了門口的保安,自己蹲在梧桐樹下抽了半包煙。“他那樣子,看著怪可憐的。”

李春燕沒說話,扒了兩口飯就放下了。窗外的月亮升起來,透過樹枝照在墻上,像幅模糊的水墨畫。她想起陳陽遞粽子時的樣子,想起他修機器時專注的側臉,想起他說“別人說啥不重要”時認真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著,疼得厲害。

接下來的日子,陳陽真的沒再來找她。他依舊在車間巡查,調試設備,只是路過李春燕的工位時,目光總是匆匆掠過,像怕被燙著似的。有時兩人在走廊碰見,他會低下頭,腳步放快,連句“早上好”都省略了。

李春燕以為這樣就好了,眼不見心不煩。可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卻像被車間的焊錫煙填滿了,悶得她喘不過氣。她開始頻繁地出錯,剪壞的電容堆在桌角,王芳看見了也沒罵,只是用那種“我就知道”的眼神瞥她,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這天下午,磊磊突然打來電話。李春燕跑到走廊接,聽見兒子帶著哭腔的聲音:“媽媽,爸爸要帶王老師搬進來住……”

“啥?”李春燕的心猛地一沉。

“爸爸說王老師做飯好吃,以后讓她照顧我。”磊磊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媽媽,你什么時候回來啊?我不想讓她住我們家。”

李春燕握著電話的手在發抖,耳邊嗡嗡作響。她能想象出那個場景——周建明和那個女人坐在她曾經擦過無數遍的沙發上,用她買的碗吃飯,睡在她鋪過的床上。那些她曾以為牢不可破的家,正在被一點點蠶食。

“磊磊,你別慌。”她努力讓聲音平穩些,“媽媽這就給爸爸打電話,跟他說……”

“沒用的。”磊磊哭出聲,“爸爸說這是他的家,他想讓誰住就讓誰住。媽媽,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媽媽沒有不要你!”眼淚洶涌而出,李春燕蹲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媽媽這就請假回去看你,你等著媽媽……”

掛了電話,她渾身發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走廊里來來往往的工人投來好奇的目光,她卻顧不上了,腦子里只有磊磊哭紅的眼睛和周建明冷漠的臉。

“你咋了?”一只溫熱的手突然扶住她的胳膊,是陳陽的聲音。

李春燕抬頭,看見他皺著眉看著自己,眼里滿是擔憂。“我……”她剛想說話,眼淚又掉了下來。

陳陽沒多問,半扶半攙地把她帶到車間外的休息區,從口袋里摸出包紙巾遞過來。“慢慢說,出啥事了?”

李春燕哽咽著把磊磊的話復述了一遍,說到周建明要讓那個女人搬進去,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陳陽靜靜地聽著,眉頭越皺越緊,等她說完,突然站起來:“我跟你去蘇城!”

“啥?”李春燕愣住了。

“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陳陽的眼神很堅定,“我請個假,跟你一起去,幫你把事情說清楚。”

夕陽的金輝落在他臉上,把他的睫毛染成金色。李春燕看著他,心里那片荒蕪的地方,突然長出棵小小的嫩芽。她想說“不用了”,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低低的“謝謝”。

那天晚上,李春燕收拾行李時,趙曉在旁邊唉聲嘆氣:“你說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回去趟這渾水。周建明那人,我看就是故意氣你。”

“磊磊在那兒,我不能不管。”李春燕把幾件換洗衣服塞進藍布包袱,指尖觸到個硬邦邦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那管護手霜,粉色的膏體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

她猶豫了一下,把護手霜放進包袱最底層。

第二天一早,陳陽騎著自行車在宿舍樓下等她。晨光里,他的白襯衫格外干凈,車后座綁著個帆布包,里面裝著他的換洗衣物。“走吧,去汽車站。”

李春燕坐上后座,手輕輕抓住他的衣角。自行車駛出廠區,穿過喧鬧的早市,油條的香氣、小販的吆喝聲、自行車的鈴鐺聲混在一起,像支熱鬧的曲子。風拂過臉頰,帶著點暖意,她忽然覺得,或許這趟蘇城之行,并不全是糟糕的。

路過那棵老槐樹時,陳陽突然放慢速度:“春燕,不管發生啥,有我呢。”

李春燕的心跳漏了一拍,把臉貼在他的后背上,能聽見他沉穩的心跳聲,像車間里最可靠的齒輪,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尖上。

她不知道這趟回去會面對什么,不知道周建明會說出怎樣傷人的話,不知道磊磊能不能理解她的難處。但此刻,聽著陳陽的心跳聲,感受著風里的暖意,她突然有了點勇氣——就像十八歲那年,攥著五十塊錢坐上開往蘇城的火車時,心里那種既忐忑又期待的感覺。

火車啟動時,李春燕看著窗外的景物一點點后退,工廠的煙囪、路邊的白楊樹、遠處的黃土坡……最終都縮成模糊的小點。她知道,這趟旅程會揭開很多傷疤,會面對很多難堪,但她不能再逃了。

為了磊磊,為了自己,也為了身邊這個愿意陪她面對風雨的年輕人。

她悄悄握緊了口袋里的護手霜,冰涼的金屬外殼下,是溫熱的、快要破土而出的希望。

北派蘇木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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