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剛過,淑妃宮里的晚翠就抱著件石青暗花旗裝闖進裁房,臉色急得通紅:“這衣裳怎么回事?穿了沒半個月,肚子那里就鼓囊囊的,主子今早試了三次,氣得把茶盞都摔了!”
簡安接過旗裝一看,頓時明白了——傳統旗裝講究“直線剪裁”,前后片都是直筒,腰間只靠腰帶勒出形狀,淑妃近來養得豐潤些,腹部自然就顯出來了。靈兒在旁撇嘴:“旗裝不都這樣?寬袍大袖才顯端莊,哪能貼身穿?”
“端莊也不能勒得喘不過氣。”晚翠跺著腳,“主子說每次赴宴都得束緊腰帶,吃兩口就撐得慌,上次在皇后宮里還差點失禮。”
張嬤嬤翻著藍布冊子,上面記著淑妃的尺寸:“肩寬一尺二,腰圍三尺一,是比上個月寬了兩寸。”她用銀尺量著旗裝的前片,“傳統做法是加放寬度,可越寬越顯臃腫,治標不治本。”簡安忽然想起現代女裝的“省道”設計——在布料上收一道斜褶,把多余的面料藏進縫里,既能貼合身體曲線,又不影響整體版型。她拿起粉餅,在旗裝腹部位置畫了道斜線:“在這里收道褶,從腋下斜著往腰側收,把鼓出來的地方‘藏’進去。”
“藏?”靈兒指著那道斜線,“這不是把好好的直線弄歪了?看著多別扭!”在她看來,旗裝的妙處就在于橫平豎直,加道斜褶簡直是胡鬧。
張嬤嬤卻沒立刻否定,她讓簡安用別針別出褶的形狀,往木頭人臺上一套——原本鼓脹的腹部果然平順了,腰側的線條反而更利落,整體還是直筒的樣子,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改動。“倒有點意思。”她摸著那道暗藏的褶,“這叫什么?”
“省道。”簡安解釋,“就像給衣裳開個‘暗門’,把多余的料子藏進去,外面看著依舊整齊,里面卻貼合身體。”她特意把省道的角度定在45度,“這個角度順著身體曲線走,彎腰、抬手都不受影響,比勒腰帶舒服多了。”
晚翠半信半疑:“真能藏住?別到時候褶子炸開,更丟人。”
“用‘倒回針’縫,肯定炸不了。”簡安當即動手修改,先把旗裝前片拆開,按粉線剪去多余的布料,再用細密的倒回針縫合——這種針法正反兩面都呈直線,拉力均勻,比普通平針結實三倍。她縫到一半時,張嬤嬤忽然按住她的手:“褶尖要留三分松量,不然吃撐了會崩開。”
簡安心里一動——張嬤嬤雖然守舊,卻懂“留余地”的道理,這和現代設計里的“活動余量”不謀而合。她調整了針腳密度,褶尖處特意放了半寸松量,用手一拉,果然能伸縮自如。
改好的旗裝送回淑妃宮,不到半個時辰,晚翠就樂呵呵地跑回來了,手里捧著兩盒杏仁酥:“主子試了,說從沒穿過這么舒服的旗裝!吃飯時不用勒腰帶,肚子那里平平順順的,皇后見了都問是誰改的,主子特意讓我來道謝!”
王總管聽說了這事,特意把各宮的舊旗裝都調了來:“嫻妃的琵琶襟總卡腋下,莊嬪的馬蹄袖太沉抬不起手,都按這個‘省道’的法子改改!”
簡安改嫻妃的琵琶襟時,在腋下加了道“弧形省”,讓手臂活動時布料能跟著舒展;改莊嬪的馬蹄袖時,在袖口內側藏了道“隱形褶”,平時看著是標準寬袖,抬手時褶子展開,既不影響美觀又方便行動。
靈兒看著那些藏在縫里的褶子,忽然問張嬤嬤:“嬤嬤,咱們以前怎么沒想過這么改?”
張嬤嬤正在給藍布冊子添新內容,標題寫著“省道用法”,下面畫著三種褶型:斜省藏腹、弧省舒臂、隱省擴袖。“以前總覺得‘規矩’不能破,”她筆尖頓了頓,“可衣裳是穿在人身上的,人舒服了,規矩才有意義。”
幾日后,淑妃穿著改好的旗裝出席賞花宴,果然氣度從容。有嬪妃注意到她腰間線條比往日利落,卻不見勒痕,追問之下才知道是裁房改了新樣式,紛紛打發人來尚衣局,點名要加“藏肚子的暗褶”。
簡安忙得腳不沾地,卻樂在其中。她發現每個嬪妃的“煩惱”都不同:有的怕顯肩寬,有的嫌裙擺太沉,還有的覺得領口磨下巴。她把這些需求都記在本子上,像解謎題似的,用不同的省道、褶子一一化解。簡安非常滿意,但是也不想太表現的很厲害,希望她們都喜歡她設計的,傳的要舒適,她才覺得很好。
張嬤嬤看著她畫的圖紙,上面標滿了各種符號:△代表斜省,○代表弧省,□代表隱省,比賬本還清楚。“這些記號得教給底下人,”她對簡安說,“好法子不能只藏在你腦子里,得讓所有人都學會。”
裁房的小丫頭們開始跟著學畫省道,起初總把角度畫歪,縫出來的褶子要么太松要么太緊。簡安就用蘿卜刻了個小人模型,在上面貼紙條演示:“你們看,省道就像人的筋骨,角度對了才撐得起來。”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在蘿卜小人身上,那些彩色紙條拼成的褶子,竟像給小人安上了靈活的關節。靈兒拿著蘿卜小人轉了轉,忽然笑道:“原來衣裳也有‘骨頭’,以前只知道往寬了做,哪懂這些門道!”
簡安看著大家埋頭練習的樣子,忽然覺得“省道”不只是布料上的褶子,更是打破舊規矩的一道縫——它藏在看不見的地方,卻悄悄改變著大家對“得體”的理解:原來端莊不必靠緊繃,舒適也能藏住曲線。
她拿起一件剛改好的旗裝,手指撫過暗藏的省道,那里的針腳細密得像沒動過,卻藏著讓人身輕如燕的秘密。就像這深宮里的日子,看似刻板,只要肯花心思,總能在規矩里,找出讓人舒服的余地。她想讓后宮的人都穿上好看的,且適合她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