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衣局的紅梅開得正艷,王總管卻抱著個裂了縫的妝奩沖進裁房,里面的珠釵散落一地,碎珠滾得滿院都是。“出事了!”他聲音發顫,“淑妃宮里的‘展翅裝’被人剪了翅膀,竹骨斷成三截,還留了張紙條,說‘妖裝惑主,該當碎尸’!”
簡安正給云纓改新做的“疊翠裝”——用三層綠錦疊縫,走起來像竹葉沙沙響。聞言手一抖,剪刀差點戳到指尖:“誰這么大膽?‘展翅裝’是皇上親封的巧思獎,剪壞它,這是公然打皇上的臉。”
云纓拎著裙擺走進來,聞言冷笑:“除了嫻妃那頭的人,誰還容不得淑妃出風頭?上次歲末宴,淑妃穿展翅裝謝恩時,嫻妃的帕子都快絞爛了。”
正說著,淑妃宮里的晚翠哭著跑進來,發髻都散了:“簡安姑娘救命!主子穿著破了翅膀的旗裝去見皇上,被嫻妃指著說‘衣裳不整,失了宮規’,皇上雖沒罰,可主子回來就哭暈過去了!”
簡安撿起妝奩里的碎珠,忽然發現珠釵上纏著根銀線——這線是繡房特供的“冰絲”,只有柳姨娘能拿到。“怕是有人借刀殺人。”她指尖捻著銀線,“柳姨娘恨咱們搶了繡房的生意,嫻妃忌妒淑妃得寵,兩人怕是湊到一塊兒了。”
云纓氣得直跺腳:“這還了得?咱們去皇上跟前揭穿她們!”
“沒證據可不行。”簡安搖頭,“柳姨娘最會做表面功夫,上次剪壞變形裝仿品,都能推說是‘線頭自崩’,這次肯定早留了后手。”
果然,不到半日就傳來消息:柳姨娘在太后面前哭訴,說“展翅裝”用竹骨做撐本就不祥,如今自毀,是“天意示警”,還暗示是簡安用妖術做衣,才招來了禍事。
淑妃急得派人來催:“皇上明日要去御花園賞梅,嫻妃新做了件‘落梅裝’,說要壓過咱們。要是拿不出新衣裳,往后在宮里更難抬頭了。”
簡安望著窗外的紅梅,忽然有了主意:“做件‘映雪裝’,讓她們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巧思。”
接下來一日一夜,裁房燈火通明。簡安讓人取來最細的竹篾,劈成發絲樣的細條,彎成梅枝的形狀;又用白綾做底,紅綢做瓣,縫出一朵朵半開的梅花,花瓣里藏著極細的銀線機關。
云纓守在旁邊,看著簡安在袖口縫暗袋,忍不住問:“這袋子裝什么?總不能又藏桂花糕吧?”
“裝香粉。”簡安神秘一笑,“梅花香里混點龍涎香,風吹過,香味比嫻妃的‘落梅裝’濃三分。”
次日清晨,“映雪裝”剛完工,就見淑妃的轎子匆匆停在尚衣局門口。淑妃頂著黑眼圈走下來,抓著簡安的手:“全靠你了,要是再被嫻妃比下去,我這淑妃的位置怕是坐不穩了。”
簡安扶她坐下,親自給她換上“映雪裝”:“您瞧,這梅枝用竹篾做骨,能隨動作輕顫;花瓣里的銀線機關一拽,半開的花能瞬間綻放,比真梅還鮮活。”她又往袖口暗袋里塞了包香粉,“風一吹,香味能飄到皇上跟前。”
御花園賞梅時,嫻妃果然穿著“落梅裝”先到了。白綾裙上繡著點點紅梅,走一步,裙擺掃過雪地,像落了陣梅花雨,引得皇上連聲贊嘆:“這‘踏雪尋梅’的意境,做得真妙。”
嫻妃得意地瞥向剛到的淑妃,見她穿著素白的“映雪裝”,只袖口繡著幾朵半開的梅花,忍不住笑道:“妹妹怎么穿得這么素凈?莫非是……沒尋著好料子?”
淑妃剛要答話,簡安上前一步:“娘娘的衣裳得動起來才好看。”說著對淑妃使了個眼色。
淑妃輕輕拽了拽腰間的暗繩——奇跡突然發生:裙擺上的半開梅花“唰”地全綻放了,竹骨做的梅枝隨著她的動作輕顫,像真的梅枝在風雪里搖晃;袖口暗袋里的香粉被風吹出,混著梅花的清香,飄得滿園都是。
皇上看得眼睛都直了,走近細看:“這花瓣里竟有機關?比‘展翅裝’還巧!”
淑妃笑著轉動身子,綻放的梅花在雪地里映出一片艷色:“這叫‘寒梅傲雪’,越是冷,開得越艷。”
這話戳中了皇上的心思——他最喜這種堅韌的意境,當即贊道:“比‘落梅裝’有風骨!賞淑妃東珠一串,尚衣局云錦十匹!”
嫻妃的臉瞬間白了,捏著帕子的手微微發抖。這時,李嬤嬤突然指著淑妃的裙擺:“這梅花里的竹骨,看著和上次斷裂的‘展翅裝’一樣!簡姑娘不是說沒再用竹骨了嗎?”
柳姨娘立刻跟著點頭:“老奴也覺得眼熟,怕是用了同樣不祥的料子……”
簡安早有準備,從袖中掏出根竹骨:“上次用的是江南毛竹,脆而易斷;這次用的是蜀地楠竹,浸過桐油,柔韌得很。”說著用力一折,竹骨彎成半月形也沒斷,“至于‘展翅裝’斷裂,怕是有人用了劣質膠粘合,故意讓它在淑妃面前碎裂,栽贓嫁禍。”
她轉向柳姨娘,目光銳利:“尚衣局的膠都是專人保管,只有繡房領用記錄最頻繁,柳姨娘最近領了不少吧?”
柳姨娘臉色發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皇上何等精明,見狀已然明白,沉下臉道:“查!給朕徹查‘展翅裝’被毀一事,敢在宮里弄這些陰私手段,定不饒!”
賞梅宴后,淑妃的“映雪裝”成了后宮新寵。各宮嬪妃都來尚衣局求同款,連太后都讓人來問:“能不能做件‘臘梅裝’,過年穿圖個喜慶。”
云纓看著滿院忙碌的繡娘,打趣簡安:“你現在可是后宮的‘定海神針’了,誰穿你的衣裳,誰就能得寵。”
簡安正給“映雪裝”的花瓣縫機關,聞言笑道:“衣裳再好,也得穿的人有底氣。淑妃本就聰慧,不過是缺件合時宜的衣裳罷了。”
這時,王總管匆匆進來,手里拿著份供詞:“查出來了!是柳姨娘買通了淑妃宮里的小太監,用劣質膠換了竹骨的粘合劑,還讓嫻妃在皇上面前吹風,想一石二鳥,既毀了淑妃,又扳倒咱們尚衣局!”
簡安望著窗外的紅梅,花瓣上的雪正慢慢融化,露出艷色的蕊。她忽然明白,這深宮里的爭斗,就像做衣裳——明線是規矩體面,暗線是心機手段,但最終能立住腳的,還是那些藏在針腳里的真功夫。就像這“映雪裝”,機關再巧,若沒有扎實的繡工和堅韌的竹骨,也撐不起那一片傲雪的艷色。
王總管又道:“皇上罰柳姨娘去浣衣局洗衣服,嫻妃禁足三個月,還賞了您塊‘巧心護主’的玉牌呢!”
簡安拿起玉牌,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上面,泛著溫潤的光。她知道,這宮里的風波還會有,但只要守住本心,用真本事說話,再暗的針,也扎不破扎實的布。畢竟,人心或許會偏,但好手藝不會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