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門聚餐定在CBD那家新開的日料店，人均消費抵得上林薇三天的工資。她站在包廂門口整理了下襯衫領口，剛推開門就聽見里面的哄笑聲。

趙凱正舉著酒杯和幾個年輕同事碰杯，看見林薇進來，揚手招呼：“小林來得正好，快坐。“他指了指自己旁邊的空位，那里挨著王總的侄子，剛從國外回來在部門實習的王浩。

“林姐，你昨天做的方案太牛了！“王浩舉著啤酒杯湊過來，染成亞麻色的頭發在暖光下泛著光澤，“趙總說那個海外倉對接特別關鍵，你是怎么想到的？“

林薇握著水杯的手指緊了緊，還沒來得及開口，趙凱就笑著插話：“小王剛回國不了解，這種資源對接都是部門統籌安排的。小林執行力強，把我的想法落實得不錯。“

坐在對面的實習生李雪偷偷朝林薇眨了眨眼，遞過來一碟芥末章魚。這姑娘剛畢業半年，上次因為算錯了活動預算被趙凱當眾訓斥，是林薇幫她通宵重做了報表才沒被調去客服部。

“趙總，“李雪放下筷子，小聲說，“我看林姐電腦里存著好多版方案，有個...“

“小李剛來，得多學學業務。“趙凱把話題岔開，給王濤的助理張姐夾了塊三文魚，“張姐，下周和供應商談判，還得麻煩你多費心。“

張姐捂著嘴笑：“趙總這話說的，上次那個美妝品牌的活動，要不是你最后拍板定了直播方案，我們哪能超額完成KPI。“

林薇默默喝著味噌湯，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暖不了心口那片冰涼。她想起去年那個美妝活動，明明是她帶著團隊跑了七家商場做調研，最終定下的直播方案，慶功宴上卻成了趙凱“力排眾議“的成果。

“對了，“趙凱放下酒杯，環視一圈后把目光落在林薇身上，“下個月部門要提個副主管，我跟王總推薦了你。“

林薇握著勺子的手頓住了。副主管這個位置空了半年，論資歷她在部門待了五年，論業績連續三年考核都是A，去年還拿了公司的優秀員工獎。

“謝謝趙總。“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飄，心里那點被壓下去的火苗又悄悄燃起來。也許，他只是習慣了把功勞攬在身上，至少還愿意給她實際的晉升機會。

“不過嘛，“趙凱話鋒一轉，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王總那邊更傾向于提拔男同事，覺得對外應酬方便。你也知道，咱們做市場的，經常要陪客戶喝酒。“

林薇的指尖驟然變冷。她想起去年有次陪趙凱見酒水供應商，對方老板非要她喝掉一整瓶紅酒才肯簽合同，最后是她借口去洗手間吐了半天，回來時趙凱已經笑著在合同上簽了字。

“但是你放心，“趙凱壓低聲音，語氣帶著種施舍般的親切，“我跟王總爭取過了，雖然副主管給了小王，但給你申請了每月兩千的交通補貼。你家離公司遠，這點錢也算實用。“

王浩立刻笑著舉杯：“那我得敬林姐一杯，以后還請多指教。“他站起身時，椅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林薇看著酒杯里晃動的琥珀色液體，突然覺得很可笑。她想起上周去給念念開家長會，老師說幼兒園要拍畢業照，問能不能請家長配合穿正裝。當時她還想著，要是能當上副主管，就去買套像樣的西裝。

“不好意思，我酒精過敏。“她把面前的酒杯往旁邊推了推，“明天還要早起送孩子，我先回去了。“

趙凱臉上的笑容淡了些：“這么不給面子？“

“真的抱歉，趙總。“林薇拿起包站起來，李雪也跟著起身：“林姐，我家跟你順路，我也走了。“

兩人剛走出日料店，晚風就卷著秋雨撲面而來。李雪把圍巾解下來給林薇圍上：“姐，你別往心里去，趙總一直這樣。上次那個母嬰用品的活動方案，明明是你...“

“別說了。“林薇扯了扯圍巾，遮住發燙的眼眶，“我都習慣了。“

雨絲落在路燈上，暈開一圈圈模糊的光。李雪突然停下腳步，從包里掏出個U盤遞給她：“姐，這是我偷偷備份的方案修改記錄，有你每次發郵件的時間戳。“

林薇看著掌心那個小小的銀色U盤，冰涼的金屬觸感像塊烙鐵。

“我知道你不想惹事，“李雪的聲音帶著點倔強，“但上周我媽來電話，說我爸住院要做手術，我需要這份工作。可我更不想看著努力的人被欺負。“

雨點打在傘面上沙沙作響，林薇把U盤握緊在手心，突然想起念念昨天畫的畫。那個扎馬尾的女人旁邊，其實還有個小小的身影，舉著面寫著“加油“的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