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籠罩著崎嶇的山道。玄天宗一行人沉默而緩慢地行進著。趙莽如同磐石走在最前,重劍在手,警惕的目光掃視著黑暗中的每一個角落,厚重的土黃色靈力如同無形的護盾,隔絕著夜風的寒意和潛在的危險。蘇靈兒背著昏迷的凌風,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顛簸到大師兄。陳木則如同捧著易碎的琉璃,雙臂被柔和的淡綠色木系靈力包裹,穩穩托著參寶枯槁的身體,全神貫注維持著對其心脈那絲微弱生機的護持與溫養,額上汗珠不斷滲出,臉色因持續的靈力消耗而顯得蒼白。白子畫抱著依舊昏迷的小石頭,走在隊伍中間,步履看似從容,但低垂的眼瞼下,目光如同盤旋的禿鷲,不時掃過陳木懷中的參寶和凌風,偶爾停留在小石頭沉睡的臉上,指尖微不可察地摩挲著孩子的腕脈,似乎在持續感應著什么。
壓抑的氣氛在隊伍中彌漫。除了風聲和腳步聲,只有陳木粗重的喘息和小石頭偶爾無意識的微弱呻吟。
終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趙莽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前面有座廢棄的山莊,看樣子荒廢已久,但尚能遮風避雨。我們在此休整!”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山坳深處,一座規模不小的山莊輪廓在暗淡的星光下顯現。青磚黛瓦,飛檐斗拱,依稀可見昔日的規模,但此刻墻垣多有坍塌,門窗破損,院內雜草叢生,透著一股荒涼破敗的氣息。山莊背靠山崖,只有一條小路進出,易守難攻,倒是個暫時落腳的好地方。
**山莊休整:生機微復與疑竇暗藏**
眾人進入山莊,尋了一間相對完整、遠離坍塌區域的偏廳安頓下來。廳內積滿灰塵,蛛網遍布,但至少能遮蔽風雨。
趙莽迅速清理出一片空地,蘇靈兒小心翼翼地將凌風放下,讓他靠坐在墻邊。凌風依舊昏迷,臉色蒼白,但呼吸平穩悠長,胸膛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那強行引動契約帶來的脫力感似乎正在緩慢恢復。他右手掌心那道藤蔓閃電的血契印記,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極其微弱的翠綠銀光,如同沉睡的螢火。
陳木則更加謹慎地將參寶平放在清理過的地面上,自己盤膝坐在他身邊,雙手虛按在其心口上方,淡綠色的木系靈力源源不斷地、極其緩慢地輸入,維系著那絲脆弱的生機。參寶枯槁的身體依舊毫無生氣,如同徹底失去水分的朽木,但陳木卻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血契印記的微弱光芒守護下,心脈中那點翠綠的生命火種,在持續的木氣溫養下,正極其緩慢地、頑強地搏動著,甚至……比之前更凝實了一絲絲!這微小的變化,讓陳木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
“陳師弟,他……怎么樣?”蘇靈兒安置好凌風,立刻湊到參寶身邊,看著那毫無生氣的枯槁模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親眼目睹了棲霞鎮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尤其是血契的強行締結,讓她對這個“精怪”的觀感變得極其復雜。
“心脈生機……暫時穩住了。”陳木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但眼神堅定,“在緩慢恢復。只是這過程……極其緩慢,如同枯木逢春,非朝夕之功。而且……”他眉頭微皺,“他體內經脈盡斷,形同廢人,即便生機恢復,若無天大機緣,恐怕也……”
后面的話陳木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蘇靈兒看著參寶那枯瘦的手腕上同樣閃爍微弱光芒的血契印記,又看了看昏迷的凌風,貝齒輕咬下唇,眼神復雜難明。
白子畫將小石頭放在凌風旁邊不遠處,用一件自己的披風給孩子蓋上。他看似隨意地檢查了一下孩子的狀況(依舊虛弱昏迷,氣息平穩),然后走到陳木身邊,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陳師弟辛苦了。大師兄和這位……小兄弟,都多虧了你。此地雖破敗,但暫時安全。你且專心救治,護法之事交給我們。”他目光掃過參寶,尤其在手腕的血契印記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探究和……算計。
“有勞白師兄。”陳木點點頭,此刻他全部心神都在維系參寶生機上,無暇他顧。
白子畫轉身,對趙莽和蘇靈兒道:“趙師兄,靈兒師妹,此地雖偏,難保不會有野獸或宵小滋擾。我們輪流值守,確保安全。趙師兄辛苦,守上半夜,我與靈兒師妹守下半夜,如何?”
趙莽點頭應下,提著重劍大步走到廳外,如同門神般矗立在門口。蘇靈兒雖然擔心凌風和參寶,但也知道職責所在,默默點頭,走到凌風身邊盤膝坐下,閉目調息,長劍橫于膝上。
白子畫則走到窗邊,負手而立,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沉思。然而,他寬大的袖袍內,手指卻在飛快地掐動著某種隱秘的法訣,一絲極其微弱、近乎無形的陰柔靈力如同觸角般悄然探出,并非針對廳內任何人,而是如同漣漪般擴散向山莊的各個角落,似乎在探查著什么,又像是在……布置著什么。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緩緩流逝。東方天際泛起一絲極淡的魚肚白,黎明將至。
偏廳內,陳木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靈力持續而穩定地輸出。他的臉色越發蒼白,顯然消耗巨大。蘇靈兒在調息中睜開眼,擔憂地看了一眼陳木,又看向依舊毫無動靜的參寶,輕輕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
一直如同枯木般毫無聲息的參寶,那枯槁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顫動了一下!
這微小的動作,立刻被全神貫注的陳木捕捉到了!
陳木眼中瞬間爆發出驚喜的光芒!他立刻放緩了靈力輸送的速度,更加輕柔,如同春風拂過新芽。
緊接著,參寶那緊閉的眼皮,也極其艱難地顫動了幾下。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掙扎著,試圖掀開沉重的眼簾。
“他……他好像要醒了?”蘇靈兒也注意到了,驚訝地低呼出聲,忍不住站起身。
在陳木柔和木氣的持續滋養和血契印記微光的守護下,參寶那沉寂了許久的意識,如同沉入深海的種子,終于艱難地破開厚重的黑暗,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光明和……溫暖。
痛……無邊無際的痛……
那是本源被強行撕裂、抽干的極致痛苦!如同靈魂被碾碎,每一寸“存在”都在尖叫。緊接著,是身體被掏空后的極致虛弱,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意識如同狂風中的燭火,飄搖不定,隨時可能再次熄滅。
然而,在這極致的痛苦與虛弱中,卻有一股溫暖而堅韌的力量,如同涓涓細流,持續不斷地涌入他那枯竭破碎的心田。這股力量帶著草木的清新與生機,溫和而包容,小心翼翼地滋養著他瀕臨潰散的意識核心。同時,還有另一股微弱卻極其堅韌、帶著一絲熟悉雷霆氣息的暖流,從左手手腕處傳來,如同無形的錨,將他飄搖的意識牢牢地固定住,不至于徹底沉淪。
這溫暖……是什么?
參寶的意識在混沌中艱難地凝聚。他記得那無邊無際的黑暗,記得那冰冷貪婪的邪瞳,記得生命被瘋狂抽離的絕望……然后……然后是一道撕裂黑暗的光芒……一個古老而神圣的符文……以及……那個仙門弟子決絕的眼神和伸向劍柄的手……
凌風!
參寶的意識猛地一震!是他!是他在最后關頭……雖然方式詭異……但確實是他和那契約之力,將自己從那邪瞳的吞噬中拉了回來!
這個認知,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參寶心中激起復雜的漣漪。恐懼依舊存在——對方是仙門首徒,視精怪為異類。但此刻,那通過血契鏈接傳來的、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溫暖與守護之意,又是如此的真實……還有那股持續涌入的、溫和滋養的木系靈力……
帶著無盡的迷茫和一絲微弱的、源自本能的求生渴望,參寶終于艱難地、一點一點地……睜開了眼睛。
視線先是模糊一片,只有昏暗的光線和晃動的影子。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年輕卻布滿疲憊和汗水的臉龐,正緊張而關切地看著自己。那雙眼睛里充滿了專注和……一種參寶在森林里、在柳樹爺爺眼中才見過的、純粹的守護之意。
“你……醒了?”陳木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驚喜和一絲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這剛剛凝聚的脆弱生機。
參寶想開口,喉嚨卻干澀得如同火燒,只能發出一點氣音。他墨綠色的眼眸緩緩轉動,帶著初醒的茫然和虛弱,打量著周圍陌生的環境——破敗的廳堂,積滿灰塵的梁柱……然后,他看到了靠墻昏迷的凌風,看到了坐在凌風身邊、正用復雜眼神望著自己的蘇靈兒,看到了門口如同鐵塔般背對著廳內的趙莽……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左手手腕上。
那里,一道由翠綠藤蔓與銀色閃電交織而成的玄奧印記,正散發著微弱卻恒定的光芒。一股微弱卻清晰的、帶著雷霆氣息的暖流,正從印記中緩緩流淌進他的身體,與陳木輸入的木氣溫養之力交融在一起,共同維系著他那絲微弱的生機。
這就是……血契?將他與那個仙門弟子強行連接在一起的東西?
參寶心中五味雜陳。恐懼、茫然、一絲微弱的感激……還有對未來的無盡擔憂。
“水……”他終于艱難地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
“水!快!給他水!”陳木立刻對蘇靈兒說道。
蘇靈兒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連忙解下腰間的水囊,小心翼翼地湊到參寶干裂的唇邊,一點點地喂他喝下幾口清水。
清涼的水流滋潤了干涸的喉嚨,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力氣。參寶貪婪地吞咽著,墨綠色的眼眸恢復了一絲微弱的光彩。他嘗試著動了動手指,依舊沉重無力,經脈中斷裂的痛楚清晰傳來。
“別急,慢慢來。”陳木的聲音溫和而充滿力量,“你本源損耗太大,能醒來已是奇跡。安心休養,我會盡力幫你恢復。”他沒有問任何問題,沒有提他的身份,只是專注于一個醫者的本分。
這份純粹的關懷,讓參寶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一絲。他艱難地轉動眼珠,再次看向靠墻昏迷的凌風。凌風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平穩,右手掌心的血契印記與他手腕上的遙相呼應。
“他……怎么樣了?”參寶的聲音依舊沙啞虛弱。
“大師兄是強行引動契約脫力昏迷,傷勢被契約之力穩住,暫無大礙,應該很快就能醒來。”回答的是蘇靈兒,她的語氣有些生硬,但已沒有了之前的敵意,看向參寶的眼神復雜難辨,“倒是你……你……”她欲言又止,顯然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和面對這個“精怪”。
參寶沉默。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徹底暴露。他看向陳木,又看向蘇靈兒,最后目光落在凌風身上,墨綠色的眼眸中充滿了迷茫和一絲……微弱的依賴?這依賴并非源自情感,而是源自那血契鏈接傳來的、實實在在維系著他生命的暖流。
他緩緩地、用盡力氣,將被陳木靈力包裹的、枯槁的右手,極其艱難地抬起一點,顫抖著伸向凌風的方向。目標,是凌風垂落在身側、同樣帶著血契印記的左手。
他想……確認一下。
陳木和蘇靈兒都屏住了呼吸,看著參寶那顫抖的、如同枯枝般的手,一點點地、極其緩慢地靠近凌風的手。
就在參寶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凌風手背的剎那——
凌風那只垂落的手,手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緊接著,那雙緊閉的淺灰色眼眸,睫毛劇烈顫動,猛地睜開!
凌風醒了!
他的眼神初時帶著一絲剛脫離黑暗的迷茫和虛弱,但幾乎瞬間就恢復了那種洞悉一切的銳利和冰冷!如同沉睡的猛獸驟然蘇醒!
他第一時間感受到的,是體內靈力依舊紊亂虛弱,但傷勢被一股奇異的力量穩固著。緊接著,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左手掌心那血契印記傳來的、另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生機波動——如同風中殘燭,卻頑強地搏動著,與自己緊密相連!
他的目光如同閃電般掃視!瞬間鎖定了近在咫尺、那只枯槁的、正顫抖著伸向自己的手!以及手的主人——那個枯瘦如柴、墨綠色眼眸中帶著迷茫和一絲依賴(?)的……人參精!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參寶如同受驚的小鹿,枯瘦的手猛地僵在半空,墨綠色的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急劇收縮!他看到凌風眼中那熟悉的冰冷審視,那屬于仙門首徒的、對異類的天然威壓!完了!他醒了!他會怎么做?他會立刻翻臉嗎?會履行仙門職責,將自己這個“天材地寶”拿下嗎?
巨大的恐懼瞬間淹沒了參寶!他本能地想縮回手,想后退,但身體虛弱得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只能僵硬地維持著那個姿勢,絕望地看著凌風。
凌風淺灰色的眼眸如同深潭,倒映著參寶驚恐萬狀的臉。那冰冷的目光在參寶枯槁的身體、手腕的血契印記、以及那充滿恐懼的墨綠色眼眸上緩緩掃過。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嘴唇微動。
就在這時——
“大師兄!你醒了!”蘇靈兒驚喜的呼喊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對峙。她和陳木都圍了過來。
凌風的目光從參寶身上移開,看向蘇靈兒和陳木,眼中的冰冷銳利稍緩,沙啞開口:“靈兒,陳師弟……你們……”他的聲音依舊虛弱。
“大師兄!你感覺怎么樣?”蘇靈兒關切地問,同時忍不住看了一眼僵在旁邊的參寶,“是陳師弟一直在救治你……還有……他。”她指了指參寶,語氣復雜。
陳木也連忙道:“大師兄,你強行引動契約,脫力嚴重,切莫妄動靈力。這位……小兄弟情況更糟,本源幾近枯竭,心脈僅靠血契維系一絲生機,剛醒不久。”
凌風的目光再次落回參寶身上,這次停留的時間更長。他看著參寶那枯槁顫抖的模樣,看著對方眼中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恐懼,又感受著掌心血契傳來的、那絲與自己生命緊密相連的微弱搏動……他淺灰色的眼眸深處,那萬年不化的冰層,似乎裂開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縫隙,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有審視,有探究,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無奈?
他最終沒有說什么,只是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陳木和蘇靈兒。然后,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將被參寶指尖幾乎觸碰到的左手……微微抬起了一點點。
這個微小的動作,讓參寶猛地一顫!以為凌風要動手!
然而,凌風只是用那只抬起的、帶著血契印記的手,輕輕按在了自己依舊隱隱作痛的胸口(那里曾被邪能侵蝕最重),眉頭微蹙,似乎在感受著契約之力對傷勢的修復。他的目光并未再看參寶,而是投向了窗外漸亮的天光,陷入了沉默。
參寶僵在半空的手,終于無力地垂落下來。他看著凌風那沉默的側臉,感受著手腕血契處傳來的、對方平穩的心跳和那絲微弱的雷霆暖意,心中的恐懼并未消散,但似乎……多了一點茫然和疑惑。
他沒有立刻對自己動手……甚至沒有質問……為什么?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趙莽低沉的聲音:“大師兄醒了?太好了!”他魁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喜色,大步走了進來。他的目光掃過醒來的凌風和參寶,最終落在白子畫之前站立的位置——窗邊此刻空無一人。
“咦?白師弟呢?”趙莽疑惑地問道。
眾人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白子畫已經不在廳內了。
**暗夜密謀:白子畫的毒計**
山莊后院,一處荒草叢生、斷壁殘垣的僻靜角落。
白子畫負手而立,白玉折扇在指尖輕輕轉動。他面前,并非水鏡或符箓,而是一面懸浮在空中的、由純粹水汽凝聚而成的、不斷波動的模糊水鏡。水鏡中,映照出的并非清晰人影,而是一團不斷扭曲變幻的深灰色陰影,只能勉強辨認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散發著陰冷晦澀的氣息。
“事情……有變。”白子畫的聲音依舊溫潤,但語氣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那株人參精與凌風,意外締結了共生血契。”
水鏡中的陰影劇烈地扭曲了一下,一個沙啞、仿佛由無數雜音糅合而成的怪異聲音傳出,帶著驚怒:“共生血契?!該死!那豈不是……動他等于動凌風?!”
“正是。”白子畫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此契已成,強行剝離或傷害任何一方,都可能引發契約反噬,后果難料。而且,有這血契在,凌風必然寸步不離地護著他,再想下手,難如登天。”
陰影沉默了,只有令人不安的嘶嘶聲傳來。片刻后,那沙啞怪聲再次響起,帶著更深的貪婪:“那精純的本源……難道就這么算了?!教主急需此物煉制血魄丹!”
“自然不會算了。”白子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血契是阻礙,但也是‘橋梁’。既然不能強奪,那就……換一種方式‘取用’。”
“哦?計將安出?”陰影的嘶嘶聲帶上了一絲興趣。
“那株人參精本源枯竭,如同廢人,急需龐大生機修復。而他身邊,就有一個絕佳的‘生機源泉’……”白子畫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瞥向偏廳的方向,語氣帶著一絲殘忍的算計,“那個孩子……那‘容器’雖然暫時沉寂,但其根基仍在,且與那邪物本源相連,如同一個……不斷逸散精純邪能的‘香爐’。”
水鏡中的陰影似乎明白了什么,發出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桀桀……妙!你是想……借刀殺人?用那容器的‘邪源生機’,去‘滋養’那株人參?”
“不錯。”白子畫眼中精光閃爍,“那邪物的本源邪能,對我們是劇毒,但對天地靈根而言,未必不是一種……‘養分’。尤其是,當這‘養分’被巧妙地、緩慢地引導,偽裝成純粹的‘生機’注入……”他折扇輕搖,仿佛在描繪一幅美妙的藍圖,“人參精急于恢復,本能渴求生機,必然來者不拒。邪能入體,侵蝕其尚未恢復的脆弱本源,污染其精純靈根……待其根基被邪能徹底侵染、同化之時……”
白子畫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他便不再是救命的仙草,而是……一顆蘊含無盡邪能的‘毒果’!屆時,血契相連的凌風,又能獨善其身嗎?待他們雙雙被邪能侵蝕,心智迷失,道基崩毀……我們不僅能輕松得到這株‘變異’的至寶,更能重創玄天宗未來的希望!一舉兩得!”
“桀桀桀……好!好一個驅邪吞靈,釜底抽薪!”陰影發出狂喜的嘶鳴,“此計甚妙!只是……如何確保那‘邪源生機’能精準注入?又如何瞞過凌風和那個木系靈根的醫者?”
白子畫成竹在胸:“那孩子體內邪源沉寂,但并非消失。我自有秘法,可刺激其一絲微不可查的邪能逸散,并加以引導、偽裝。至于瞞天過海……”他嘴角的冷笑更甚,“那木系醫者靈力已近枯竭,心神俱疲,感知必然遲鈍。而凌風……他重傷初醒,又有血契牽連心神,短時間內也難以察覺這細微的變化。只要操作得當,溫水煮蛙,待他們發現時,早已病入膏肓,回天乏術!”
“何時動手?”
“不急。”白子畫看向偏廳方向,眼中閃爍著陰冷的光,“等。等那人參精對生機的渴求達到頂點……等那醫者靈力耗盡,無暇他顧……等凌風被血契恢復牽扯更多心神……便是我們‘施肥’的最佳時機!”
水鏡中的陰影扭曲著,發出滿意的嘶嘶聲,緩緩消散。水鏡也隨之潰散,化作水汽融入黎明前的空氣中。
白子畫獨自站在廢墟角落,白玉折扇“唰”地一聲展開,輕輕搖動,俊秀的臉上帶著一絲志在必得的、冰冷的笑意。晨風吹拂他玄青色的衣袂,卻吹不散他眼中那深沉的陰鷙與貪婪。
偏廳內,參寶虛弱地躺在陳木的靈力護持中,墨綠色的眼眸望著窗外漸亮的天光,手腕上的血契印記傳來凌風平穩的心跳和那絲溫暖的雷霆氣息。他本能地渴望著更多的生機來填補那無邊的空虛和痛苦,卻渾然不知,一張以“生機”為誘餌的、致命的毒網,已在暗處悄然織就,正等待著他這只虛弱的飛蛾,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