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昭果斷把這個情況報告給了上司。
她的上司是星際聯(lián)盟司法總部的王梓處長,是職位高達G7層級的事務官,屬于高級管理員。
她在消息里言簡意賅地說,安保部來人了,沒有預先溝通,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不到一秒,對面便傳呼過來一個視頻通話請求。
接通話的時候元昭還在感慨星網(wǎng)的廣域速度恐怖如斯。光屏一閃,一位神似她小學語文老師的女人出現(xiàn)在上面,面容帶有疲態(tài)。
王梓的所處的地方背景更寬敞,那光線一看亮堂堂的,比自己這個烏漆麻黑的星球不知道好多少。
“處長好?!标愒讯Y貌地喊了一聲,錯開了一點王處長的視線。
王梓笑了笑,說道:“你怎么看著比先前還瘦了點?”
聲音很厚,嗡嗡地傳過來,還有些壓迫感。
幸好處長也沒等陳元昭回話,她接著說:“既然只是小型飛船,也不會有大動作。你按照以前我教你的,不積極,也不消極,畢竟他們安保局也跟咱八竿子打不著。涉及咱們內(nèi)部的核心的信息,你就拖一拖,實在不行來請示我就好?!?/p>
陳元昭心想這套路我熟悉啊,從小到大應付長輩和學校那些領導都是這樣的,于是點頭表示明白。看來這監(jiān)獄長也算是青澀的小菜鳥一個,處長那叫一個諄諄教誨。
王梓處長眼里雖然還有一分擔憂,不過手是再怎么伸也過不來的,最后又說了幾句后結束了通話。
剛推開門便聽到走廊那邊雜亂的腳步聲,陳元昭趕緊迎著走過去。
只見林雅雅氣定神閑地領著一行四人打頭面過來,為首的男人上身一件軍警制式的便裝夾克,下身是配套的工裝褲,露出的左手已然不是活人的肌膚,閃著鋼鐵的冷光。
此外尾隨兩名辦事文員套著棕色小西裝,人也普普通通的,跟在最后面那人好奇心比陳元昭還重,以至于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交匯停滯了兩秒。
此人一副標準東方長相,薄唇緊緊抿著,耳環(huán)項鏈,手鐲戒指,能戴身上的東西一個不少,長風衣扣子全扣上還不行,又用衣帶在腰上繞了好幾周,捆了個嚴實,手上也貼著一副皮質(zhì)手套,能捂的都捂住。
尤是如此,陳元昭還是從那人脖子那里眼尖瞄到了與貝特麗齊差不多的作戰(zhàn)服一角,原來也是一位機甲單兵。
“這是批準文書。”夾克男人放出光屏上的文件,自報名號道:“李瑞,見過陳長官。”
“李警長好,請問有何貴干呢?”陳元昭客氣地說。
李瑞說:“我們要提審3-88監(jiān)室,編號為302420031121的犯人?!?/p>
陳元昭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這不是昨天那個突發(fā)疾病死亡又被自己埋后山了的人嗎?
“這名犯人…”她心虛地開口后反應過來,又不是她殺的,她緊張什么?
“好的,我先帶你們到3-88監(jiān)室吧。”陳元昭改口道。
李瑞點頭同意。
“長官,此處距離監(jiān)室過遠,需要為幾位警官配備引力輪椅嗎?”林雅雅適時提出。
陳元昭一勾嘴角,腹誹道,咱有這好東西,巡邏的時候為啥不用?不過“輪椅”這個名稱聽起來真的不太妙,難道是幾個人坐在輪椅上面飛么?
所以她回憶起了在星網(wǎng)上看見的評論里提及頻次很高的工具,問道:“沒有代步飛輪么?”
林雅雅微笑道:“飛輪速度過快,不適合在監(jiān)獄內(nèi)部使用?!?/p>
李瑞打斷她們主仆,不,上下級間的掰扯,提議兩條腿走著去得了。
片刻后。
一行人在不停地走路。
很久之后。
李警長指著空蕩蕩的3-88監(jiān)室,滿腹疑慮地問:“南鸮人呢?”
“死了?!标愒讯檀俚鼗貜?。
“編號302420031121的犯人南鸮于三日前突發(fā)急癥去世了,我們檢視過尸體,的確出于意外。”林雅雅溫和地補充。
那你們這兩個黑心的官僚帶我來根本沒有人的監(jiān)室干嘛?!李瑞在內(nèi)心咆哮。不對,重點應該是,南鸮竟然死了,人帶不回去,這下怎么向上面交代?
“你們兩個搜索一下現(xiàn)場,看是否有遺落的物品?!崩罹L指揮兩個辦事員。
“快來協(xié)助李警長!”陳元昭熱情地喚來立在一旁的監(jiān)獄警員。
兩名辦事員和兩名監(jiān)獄警員走進去開始了搜索光禿禿的墻壁和地板的工作,這間牢房擠進去四個人之后頗為礙手礙腳。李瑞則嚴肅地扭過頭來看著監(jiān)獄長,問道:“尸體呢?”
陳元昭張口結舌,但是她學聰明了,只是淡淡笑著閉口不答。
“已確認死因的尸體不宜久留,南鸮并未有近親屬需要通知,所以送入統(tǒng)一的焚化儀處理掉了?!绷盅叛抛孕诺胤鱿嚓P報告,陳元昭不可置信地跟著李警長一張張掃過去,從死亡鑒定到送入焚化儀的表格一應俱全。
陳監(jiān)獄長覺得自己應該重新評估林雅雅的工作能力,實在強大。在她并未說什么的情況下,林雅雅已經(jīng)為長官做好了所有的掩護。
同時她也反應過來為什么昨天那幾個看守人員欲言又止了,放著好好的處理尸體的方法不用,腦子抽了給他們增加工作量去當場埋人。
“南鸮死亡時,在這附近執(zhí)勤的人呢?把她們喊過來?!崩罹L鍥而不舍地追著調(diào)查,人帶不回去,他也不能真的空著手一問三不知地回去。
林雅雅又笑,“她們不巧今日上午隨著物資飛船回家探親了,休假申請在這里?!?/p>
實際上是輪班輪到外面塔臺了吧!陳元昭只想笑,她早上出去的時候還見她們呢,雅雅這一招太高,說著出示休假申請,只是一個假動作。
李警長明顯焦躁煩悶起來,沒有發(fā)現(xiàn)破綻,監(jiān)室里也沒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接下來的一個下午,李瑞在監(jiān)獄亂轉,最后都跑到微波焚化儀那里的電子屏去查看使用記錄,當然,這個也已經(jīng)做好了痕跡。
他沒什么收獲,要不是帶的人太少,能把監(jiān)獄掘地三尺。
一般這樣火急火燎目的很明確的特派員,要么對自己正在做的事情高度認同,要么就是這件事情大概率影響到了自己相關確切的利益。
“李警長,別逼得太緊,差不多也可以了吧。您這次借著公干的機會來嵐艙監(jiān)獄為別人的指使辦私事,聯(lián)盟上面知道嗎?”
陳元昭陪著東遛西逛一下午,這會兒身心俱疲,有心詐他。
“你在說什么屁話?”李瑞眉頭一皺。
“李警長,你們四個人并不符合安保局出勤的小隊人員組成,應該是臨時湊在一起的,而且你們所使用的小型飛船的編制與批準公函的發(fā)出地是不同的?!绷盅叛胖旅粨?。
李瑞真是服氣,面前這兩個年輕人扔進豐都星人堆里,誰看得出來她們是一座監(jiān)獄的老大?可偏偏這次碰面沒多久,快把自己底褲都扒掉了。
兩張和藹的笑臉越看越狡猾。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陳元昭臺階便遞上去了,“只是隨口一問,李警長別介意。那,咱們這就走了?喝杯水嗎?”
還能怎么辦?只能回去述職了唄。李瑞已經(jīng)想到派自己來的那人訓斥的口水滿天飛了。這時,下午一直緘默陪同的風衣保鏢突然說道:“等等?!?/p>
他知道陳元昭是監(jiān)獄的話事人,目光如炬凝視著她問道:“貝特麗齊在哪?”
李警長這時候退了幾步,默認自己也管不了自己帶來的“保鏢”。
你們一個小隊能有幾件私事?
陳元昭無奈擺手,老的折磨完了小的接著來折騰她們兩個。叫了一句:“雅雅?!?/p>
林雅雅會意,內(nèi)線傳呼貝特麗齊上尉過來一趟。
貝特麗齊離開執(zhí)勤崗位,繞了監(jiān)獄一大周才走到一行六個人跟前。她還是老樣子,滿頭紅色非常有生命力。
“陳元,叫我做什么?”貝特麗齊莫名其妙。
“貝特麗齊,不記得我了?”風衣保鏢冷淡地搶答,他把不在乎和急迫融合得很做作,努力擺出來挑釁的姿態(tài)。
貝特麗齊瞇眼打量他兩秒,歡呼道:“噢!是你。孫悅劍的堂弟?!?/p>
“不要提我姐。我有自己的名字。”
“行。蘭斯特,對吧?不遠萬里來找我,過兩招?”
話音剛落,兩位舊相識整齊劃一地用目光來請示監(jiān)獄長。
陳元昭能怎么辦,天要下雨他們要互毆,還能攔著?揮手道:“請便?!?/p>
蘭斯特解開扣子褪下自己的長風衣,一個本能差點把衣服拋出去,好在又揪著衣領收回來了,他環(huán)顧四周,這里可不是抗操且高端的一塵不染專屬訓練場,幾個人站在荒原盡頭,渺小得像是開拓異星的末世旅人。
兩名辦事員一個看天一個看地,并沒有人機靈地過來幫他提一下衣服。蘭斯特憋屈地當場把衣服疊了疊,耐臟的一面朝外擱地上了。
“長官,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休息吧?!绷盅叛徘娜粊淼疥愒焉砗?,輕輕地說。
語畢,她似乎也不想等待長官的回音,轉身邁步要離開。陳元昭一晃神,伸出手挽了一下林雅雅的手臂,攔住她后又慌忙松開。
“雅雅,你陪我看一會兒,我很少近距離見機甲對抗的?!?/p>
林雅雅臉上罕見地露出些微的不樂意,但她拗不過長官的請求,轉身回到了監(jiān)獄長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