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游戲還沒結束?”
兩個人心里不約而同冒出來這個想法。
“也許還缺少一個關鍵步驟,這是我的孤獨之旅。”
陳元昭看向手里緊握的捕蟲網,瀟灑地向下一蓋一抽,差不多可以把最后的小鴨全部捉在里面,這時季廷也向這邊迎接過來,她情不自禁地把手里的一兜小鴨們交給了兵馬俑。
這些喙長翅短的小動物收到了信號,原本一個一個蜷縮成一大團,慢慢地,開始舒展,一聳一聳地往外涌動,畫面有點詭異。
如果你沒有見過鴨子成仙,那么恭喜,現在可以現場進行觀摩。
鴨們沖上天際,一部分內骨骼銜接著皮肉開始部分虛化,可它們不是蟲卵也沒有蛹殼,怎樣破繭?它們發生了突破常識的生理變化,逐漸變得輕盈飄逸,最終長出細長透明的翅膀,羽化成蝶。
陳元昭看得頭皮一抽一抽的,季廷也不忍直視。
遠在天邊的一隊蝴蝶忽然折返回身,朝陳元昭的胸膛撞過來,洞穿了她“實體”的身軀,化為漫天的光點潑撒而下。
來到星際之后陳元昭第一次緩解了胸腔里緊巴巴的缺失感,只顧著泛濫的河灘被實實在在的堤防擋下。
此外余下一種奇異的平靜,仿佛經歷過令人震撼的快樂之后而不用付出任何代價。以至于轉頭看見季廷的時候,兵馬俑身上溢出來溫柔的光輝。
兩個人柔情脈脈地對視。
姍姍來遲的系統彈在季廷臉上。
「恭喜您成功通過新手任務!
獎勵火柴棍×3000
(后續請在商城〆背包中查看)
目前通關次數為:?」
只有簡潔的三行字,簡稱玩了個寂寞。陳元昭按耐不住,主動問道:“最后那是什么?”
“鴨子為什么會變成蝴蝶?鬼才知道。我看起來像是知道的樣子嗎?”
“誰問你那個了,我是指這里產生的感受!”陳元昭大力地戳戳自己的胸膛。
“這是「移情」啊,優諾光年最核心的技術。我認為他們這個技術蠻厲害的。太空掉下來個飛船砸死十個人,三個富人七個窮人,九個冷血動物,剩下那一個人搭建了人造血管,血不會冷。要我說某些家族里的人連共情能力都不見了,遲早進化成智械,優諾光年這個技術還能阻礙一下他們進化的腳步。”
陳元昭聽得云里霧里的,季廷這是在鄙視那些人?不管了,這個問題她還是回頭自己上星網慢慢琢磨吧。
“算了,我懶得聽你的解釋。方便加一下我的全息模擬好友嗎?”
季廷奇道:“我以為今天過后您會跟我此生不再相見,永遠拜拜了呢,跟我結交,你怎么想的?”
陳元昭心說,不加上你的好友,我以后訓練出來成果了上哪找你揍你去?
“別扯那有的沒的,加不加,給句痛快話。”
“當然,為什么不加?你已經進入我的物種圖鑒,我要好好觀察你。”
季廷吐露著古里古怪的話,一邊打開了她的用戶操作界面。
“天上天下——威震寰宇,這是你嗎?”
“你就是故意問的。”
季廷大笑不止。她單方面操作加上游戲聯系方式,兩人毫無留戀地告別。
“等一等!”陳元昭驚慌地喊道,看著面前兵馬俑逐漸渙散的人形。
“游戲退出鍵在哪?”
季廷不言,用食指點了點太陽穴。
臨走了還嘲諷別人腦子有問題?真過分。陳元昭舉起空白的手腕,她多么希望上面出現光顯打開讓她搜索一下攻略。
她靜止了幾秒,雙手分別手指摁在太陽穴上停留,竟真的摸到了一處頭部外側無形的凹陷,雙手往上一提,做了一個類似于摘下頭盔的動作。
光路朝前以螺旋的形式飛速延伸,陳元昭進來時穿過的門一眨眼又出現在眼前,門前豎著懸浮了幾個大字“萬界之門”。
她一走一步靠近過去,那些混雜著不知多少種語言的字便被她撞碎了。
陳元昭推開萬界之門,在辦公室中猛一睜眼。
神奇的是她在游戲中取下全息模擬頭盔,現實中它也被完整地從腦袋上摘下來平放在桌子上。
鴨子味兒,水汽、草地、河灘的氣味全都煙消云散,不留下一點蹤影。心有余悸地把黑色風衣外套一攏——它仍然是干燥的。
“呼——”
陳元昭長出一口氣,查查時間,已經到了今日找貝特麗齊訓練的時間點。
她還是老樣子,找到引力輪椅一路開了過去。
輪椅一停,正要進基地內部去找貝特麗齊時,一轉頭望見遠處昨天被她的武器破開的那個大洞前面圍了兩個人。
陳元昭也不打算走正門了,一臉探究地走向星際監獄臨時施工場。
越臨近大洞,她瞧那個舉著建筑材料的瘦窕人影越眼熟,末了臨頭一看,這不是林雅雅么?旁邊機甲師鄧燈舉著自己的光屏在縮放旋轉設計圖。
陳元昭吃驚地問:“雅雅,你們在做什么?”
鄧燈道:“這還不明顯嗎?跟上司一起犯錯誰來背鍋很明顯了吧。”
林雅雅頷首笑道:“長官,我們在建設基地新的西門。”
“咱們沒有維修工,施工隊啥的嗎?為什么是你們兩個來做這件事。”
陳元昭心想咱們監獄這是什么鬼地方,每個人都要身兼數職,連自己都兼職了一個二五仔的好工作。
林雅雅為難地一笑,什么也沒說。其實是林雅雅下發了通知以后,維修部門的回復今天上午才姍姍來遲,說他們本來便人手不足,使用的智械又落后,目前要緊著監獄內部某層的檢修,基地這邊只能往后排。
真實原因當然是臨近三年調職,監獄的工作人員或多或少都有所懈怠,維修部門對派發的任務當然是能拖著先拖幾天再說,在自己樓層辦公室混著總比出門辦公舒坦。
林雅雅不愿意壓著這些人強制他們立刻做什么什么,再者她只是一名秘書,不是正規途徑分配進來的,她沒有權力運作那么多事情,所以最后她索性自己搬了一些材料過來,準備動手裝門。
由于這不屬于基地建筑原本的設計模型,智械沒有圖紙無能代工,正在林雅雅研究的時候,貝特麗齊路過見只有她一個人,隨即給她送了一位鄧燈過來幫忙,盡管鄧燈一直在嘰里咕嚕抗議,說他是機甲師而不是機械師,更不是建筑師。
陳元昭:“說來這也是我的過失,我如果昨天不來找貝特麗齊上尉幫忙,這里是暫時不會損壞的。”
接著她話鋒一轉,“不過,下次如果再有相同的情況,不要再做額外的工作了,分配給維修部,他們愿意慢點只管慢一些,最后會有我來打底。”
兩個人目送著監獄長走遠,鄧燈目光一收,說道:“這人真奇怪,你工作積極,她還不樂意。”
林雅雅輕輕搖頭,她不贊同鄧燈的說法。
這廂,陳元昭按照鄧燈指示的方向摸到了貝特麗齊的辦公室門口,門牌上轉著一行閃亮的字:“工作中……”
從門口的裝潢可以看出來,基地里這間辦公室沒有自己的豪華,更沒有自己的闊氣,她暗喜著叩了叩門。
“誰?”
“上尉,是我。”
“陳元是嗎?快請進!”
陳元昭聽著這聲音不知從何而來的熱情,心里有些發毛,猜測著擰開門。
屋內是一張圓形的榻榻米桌子,歸置在房間的角落,反而飛鳥格紋沙發放在中央,還有一件高大的像是制冷機的機械艙,這里的家具看上去像是私人定制使用搬運來這邊的。
貝特麗齊此時正在圓桌子旁邊趴著奮筆疾書,陳元昭嫉妒地掃了幾圈這里的用具,第一眼都沒找著上尉人在哪。
上尉沖她招手,讓陳元昭趕快來自己的身邊。陳元昭磨蹭著走到她跟前,被感應紙上涂抹了大半張的文字傷害了眼睛。
感應紙在上傳光顯的時候會自動排版訂正,但是也架不住這樣造它。
陳元昭眼睛一瞇,問道:“你這是在寫工作報告嗎?”
“什么工作報告?”貝特麗齊一愣,很快她反應過來,“哦,你是說每周給齊先少校的述職報告吧?那個我不用管,我家里有人會包攬這個,我來咱們嵐艙星干好執勤得了,我又不是文員。”
“那你現在桌子上這是在寫啥?”陳元昭抓狂問道,憑什么別人家里這么有實力?
“這是我母親給我布置的,我必須半個月曜必須寫一次體悟,要有所學習。”
“感謝你昨天找我幫忙,我以此為理由推遲了這個月的體悟,但是前幾個月曜欠下的實在是拖不下去了。”貝特麗齊哀聲道。
“咱們家里還挺嚴哈。”陳元昭悠悠地說,“孫悅劍不幫你嗎?再說,你沒幾個狐朋狗友,最不濟星網也能用用。”
“我之前因為執意要跑來嵐艙監獄,跟幾個朋友有些不愉快。悅劍更是別提了,她跟我親娘是一伙的,她倆太嚴格,千篇一律的糊弄不過去,我現在寫這份只是樣本草稿,今天晚上她們要視頻通話讓我口述的!”
“所以——”
“所以——請你——”
陳元昭無奈地舒氣一聲,她是真沒想到自己還有這種用處。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復寫紙,她開口指揮道:“你最新寫的這一段,插入到前兩段之間不是更好?而且,你最開頭的這里,應該換一個切入點……”
講著講著,陳元昭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頂替了貝特麗齊的位置,大刀闊斧地寫起來,不多時,她已經單獨完成了貝特麗齊的體悟,并為她標注了到時候講的邏輯。
這榻榻米圓桌子內有乾坤,人往那一坐,它自主調節濕度并按摩保養雙腿,舒爽地令人樂不思蜀。陳元昭茫然地一抬頭,她最開始是來做什么的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