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嶼說要給她特別的相遇紀念日驚喜時,李夢婷正在實驗室研究這種新生物的生存環境。消毒水的味道里混著福爾馬林的氣味,她指尖捏著營養劑滴管,仔細往這種土壤里面。里滴了三滴。
“穿那條淡藍色連衣裙,”聽筒里的聲音裹著笑意,像浸了蜜的糖,“老地方見,給你拍張月光下的照片?!蹦菞l裙子是陳嶼送的,雪紡料子輕得像云,他說像救助站清晨的天空,泛著被露水洗過的薄荷藍,是李夢婷最喜歡的一件衣服。
約定的xx酒吧藏在H市老城區的小巷子里,青石板路被夜雨泡得發亮。霓虹燈牌在雨霧里暈成模糊的光斑,“野性叢林”四個大字沾著泥水,像頭蟄伏的野獸。陳嶼倚在褪色的木門邊,黑色襯衫的領口敞著兩顆扣子,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盤踞的狼頭紋身,墨色的獠牙在路燈下泛著冷光。這和他平時連抽血都怕疼的樣子判若兩人?!袄锩嬗袔讉€朋友,”他牽起她的手,掌心的汗混著雨水,涼得像塊冰,“想正式認識下我女朋友?!?/p>
包廂門被推開的瞬間,劣質煙草味裹著酒氣撲面而來。幾個染著彩色,作者殺馬特造型的男人圍著屏幕起哄,李夢婷剛在角落的沙發坐下,就看見墻上的投影突然亮起——畫面當中是她在救助站給受傷紅隼喂肉糜的樣子,卻被配上粗鄙的畫外音:“看這愛心泛濫的勁兒,對動物都這么上心,在床上指定更帶勁。”她猛地抬頭,正撞見陳嶼和長著長絡腮胡的老男人碰杯,對方的肥手拍著他的背,笑聲像砂紙擦過鐵皮:“陳哥眼光絕了,這妞穿白大褂時看著純,玩起來肯定夠味?!?/p>
散落的文件被風吹得翻動,李夢婷的目光釘在最上面那張A4紙上——是她親手整理的救助站動物檔案,旁邊壓著張打印清單,“周三運走三只流浪狗,買家已付定金”“周五送兩只貓,備注‘溫順無病’”的字跡刺眼。她突然想起最近總丟失的幼貓,想起陳嶼總打聽“哪些狗性子最乖”,想起他上周借走檔案時說“拍紀錄片需要素材”,那些被她當作“細心”的細節,此刻全變成淬毒的針。
“你這個孽種!你竟然下得去如此狠手!”
李夢婷抓起桌上的紅酒杯砸過去,深紅色的液體濺在陳嶼臉上,像綻開朵丑陋的花。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那些動物把你當親人,我把你當愛人,你竟然把它們賣給狗肉館?”
陳嶼慢條斯理地抹掉臉上的酒液,平日里眼里的溫柔全褪成了猙獰。“裝什么好人?”他往前逼近一步,皮鞋碾過地上的玻璃碎片,“你對那些貓狗掏心掏肺,對我呢?追了你三個月,碰下手都跟要了你的命似的。”他突然獰笑起來,聲音里的毒能蝕穿骨頭:“不過沒關系,今天讓我這幾個兄弟好好教訓教訓你你。拍點‘精彩’的視頻,讓大家都看看,動物保護專家的另一面——是不是跟那些流浪貓一樣,給點好處就搖尾巴?”
角落里的男人開始吹口哨,有人伸手去摸手機,鏡頭的紅光在黑暗里閃了一下。李夢婷攥緊了裙擺,薄荷藍的雪紡被指甲掐出褶皺,像她此刻碎成齏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