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公園彌漫著潮濕的草木味,李夢婷蜷縮在長椅角落,膝蓋抵著下巴,右手攥著一把折疊水果刀。金屬涼意順著指尖蔓延,刀刃貼著腕內側皮膚,薄皮下的血管輕輕跳動。風卷落葉掃過腳邊,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瘦長,像個隨時會散架的紙人。
包廂里的畫面反復沖撞腦海:陳嶼朋友油膩的笑、手機閃光燈的刺眼、陳嶼眼里“終于得手”的猙獰……她以為的白玫瑰之戀,不過是場針對她的圍獵,那些小心翼翼珍藏的信任與愛意,在別人眼里只是可隨意踐踏的笑話。
李夢婷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騙他!曾經欺負過他的人歷歷在目,仿佛浮現在她的眼前:劉曉潔,周珊珊,李大海,陳嶼。
“連動物都比人真誠。”李夢婷自嘲地笑,眼淚卻先滾落。她顫抖著點開手機撥號界面,指尖懸在“110”上,像在做最后的禱告。十二年前河邊的夜晚突然浮現,那時攥著的是電話手表,如今是智能手機,原來十二年過去,她仍困在“不被善待”的怪圈之中。
電話接通的瞬間,秋風吹亂她的頭發。“您好,市公安局治安指揮中心。”聽筒里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李夢婷只覺莫名熟悉,像記憶深處的暖光。
“姐姐……我感覺活著好累啊……”她的聲音碎得像被踩過的玻璃。
“小姑娘,你怎么了?跟姐姐說說。”聲音添了幾分小心翼翼的溫柔。
“我--我--我又被騙了……”李夢婷指甲掐進掌心,刀刃在手腕壓出更明顯的白痕。沒注意到聽筒那頭椅子被撞開的響動和急促的腳步聲。
“你在哪?我現在過去。”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像十二年前有人說“姐姐給你買奶茶”時一樣。
“中山公園……西入口的長椅……”李夢婷視線模糊,手腕皮膚被刀刃硌得發麻,“姐姐,你說人為什么要活著?我快撐不下去了……”
“別胡說!李夢婷!”聽筒里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
這個名字像驚雷炸響,李夢婷猛地攥緊手機,眼淚模糊視線——是孫雨汐!十二年前在河邊救了她的聲音!
“媽……是你嗎?”
“是我!婷婷,千萬別動!我看見那盞最亮的路燈了,就在你身后!”孫雨汐的聲音混著風聲,背景有警笛尖嘯。
李夢婷剛要回頭,自己已經看見孫雨汐正在往自己這邊跑來。一個穿連帽衫的路人經過,陰陽怪氣地笑:“切,裝什么啊?不敢割就別比劃,浪費表情。”
這句話像燒紅的針,扎進李夢婷緊繃的神經。十二年前天臺上的哄笑、包廂里的嘲諷、此刻路人的嘴臉,所有惡意瞬間重疊。她手腕猛地發力,刀刃劃過皮膚,刺痛傳來時,她看見孫雨汐的眼睛瞬間紅了,像被剜去一塊肉。
“你這個混蛋!”孫雨汐怒吼回頭,怒氣讓路人嚇了一跳。她身后的警察上前,被激怒的趙鵬推搡反抗,一名年輕警察失手將其打傷,額頭淌下鮮血。警察迅速銬住他,押往一旁等候的警車。
孫雨汐撕開警服下擺按住李夢婷流血的手腕,“婷婷!千萬別睡!看著我!醫生馬上到!”溫熱的血浸透布料,她手背上濺的血滴像紅梅,觸目驚心。
救護車趕到,李夢婷被抬上擔架時意識模糊,她看見孫雨汐跟著跑,還看見養母的丈夫林辰匆匆趕來,紅著眼眶幫孫雨汐按住她的手腕。
“辰哥……對不起……”
“傻孩子,我們是一家人。”林辰擦掉她臉頰的淚。
急診室燈亮了又滅,醫生出來時臉色凝重:“傷口很深,傷到肌腱,失血過多,需要立刻輸血,她是Rh陰性血,血庫庫存不足,我們已經在調血了。”
隨后醫生遞過來一張紙,一支筆,說道:“這個是病危通知書,你們簽字。”
孫雨汐瞬間腿軟,林辰扶住她。孫雨汐幾乎是要跪著簽完病危通知書的。就在這時,被警察押著準備去處理傷口的趙鵬路過,突然開口:“我是Rh陰性血,抽我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趙鵬看著孫雨汐,聲音低沉:“算……算我賠罪。”
孫雨汐看著他額頭的傷,又望向急診室門,咬著牙對警察說:“帶他去采血!”
血液緩緩輸入李夢婷體內,幾小時后,醫生終于松了口氣:“脫離危險了。”
孫雨汐緊繃的肩膀垮下來,林辰扶住她,輕聲說:“都過去了。”
李夢婷醒來時,病房彌漫著消毒水味。孫雨汐趴在床邊睡著,眼下有濃重青黑,林辰看到李夢婷醒了,林辰立刻叫醒孫雨汐。
“疼不疼?”孫雨汐握住她沒受傷的手,聲音沙啞。
李夢婷搖搖頭,瞬間眼淚涌出:“媽,我是不是很沒用?”
“不許說傻話。”孫雨汐打斷她,“你能在絕望中撥通號碼,就藏著連自己都沒發現的韌性。”
林辰把洗好的草莓遞過來:“你救過那么多流浪動物,該給自己一次機會。趙鵬的事,法律不會放過,就像當年收拾劉曉潔、現在嚴懲陳嶼一樣。”
李夢婷吃著草莓,清甜漫過舌尖。看著孫雨汐眼里的紅血絲,看著林辰溫和的側臉,她突然覺得,或許自己沒那么容易被打垮。
窗外月光照進來,落在被單上,像鋪了層柔軟的銀紗,安靜而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