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趙鵬坐在鐵椅上，額角的傷口剛用紗布包好，血漬透過布料洇出淺紅。他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椅面裂縫，直到審訊記錄被推到面前，才慢吞吞抬起眼。

孫雨汐推開審訊室的門，腳步聲在空曠的房間里格外清晰。她拉過對面的椅子坐下，將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視線落在趙鵬身上，平靜卻帶著重量。

“趙鵬。”她開口，聲音里聽不出太多情緒。

男人的聲音帶著剛輸完血的虛弱：“孫警官。”

“那天在公園，你說的話，想清楚了嗎？”孫雨汐指尖輕輕敲著桌面，“我看過你的過往記錄，確實有過幾次沖動之舉，但這次，你該知道自己差點釀成什么后果。”

趙鵬的肩膀垮了下來，頭埋得更低：“我知道錯了……當時就是腦子一熱，看她拿著刀，就想嘴賤說兩句，根本沒料到會這樣……”他的聲音發(fā)顫，“后來在采血室，聽說她情況那么危險，我心里一直慌得厲害，非常后悔那天晚上的舉動。”

“慌什么？”

“慌她真的出事了……”趙鵬抬起頭，眼里帶著明顯的悔意，“我獻完血坐在外面等消息，聽到醫(yī)生說她脫離危險，才敢松口氣。孫警官，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會了。”

孫雨汐看著他，沉默片刻后緩緩開口：“你能在關鍵時刻站出來給她獻血，說明你心里還有底線，還有沒被磨滅的善意。”

趙鵬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驚訝。

“人都會犯錯，但重要的是知道錯在哪里，能不能改。”孫雨汐將筆推到他面前，“好好配合調查，如實交代問題，也算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也給被你傷害過的人一個交代。”

趙鵬拿起筆的手在顫抖，簽下名字的那一刻，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謝謝您，孫警官。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會做這種混賬事了。”

孫雨汐沒再說話，起身走出審訊室。走廊的風帶著涼意，她望著窗外的天空，心里清楚，懲罰不是目的，能讓一個人真正認識到錯誤，或許才是更有意義的事。

病房里，李夢婷正對著窗外發(fā)呆，手腕上的繃帶換了新的，纏著淡粉色的透氣紗布。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白T恤的男生探進頭來，手里拎著個果籃。

“請問，李夢婷在這兒嗎？”男生個子很高，眉眼干凈，說話時帶著點靦腆。

李夢婷轉過頭，愣了愣。

“我是張磊，王芳阿姨的兒子。”男生把果籃放在床頭柜上，撓了撓頭，“我媽是孫雨汐警官的同事，她說你不太舒服，讓我來看看。”

這個名字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李夢婷的記憶忽然漾開漣漪——初中時坐在后排的男生。

李夢婷記得總在她被欺負時悄悄遞紙巾，在是不開心的時候上前安慰，在李夢婷來事肚子疼的時候給她泡紅糖水，畢業(yè)紀念冊上留著歪歪扭扭的“加油”。

“是你啊。”她的聲音還有點啞。

“好久不見，你……”張磊看著她的手腕，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轉而拿起一個香蕉，“我剝蘋香蕉給你吃吧？”

他剝香蕉的手法很熟練。李夢婷看著他低垂的眼睫，忽然想起初中運動會，她跑八百米第2個沖過終點線的紅帶，這個時候李夢婷興奮的不得了，結果卻直接腳一扭，一頭栽倒在操場。男生背著第她去醫(yī)務室，白T恤被她的血染紅了一塊。頒獎的時候，李夢婷也是拿著獎狀被張磊扶著站上了第2名的領獎臺。

“那天謝謝你。”

張磊突然開口，聲音很輕，“我媽說你出事了，我剛從外地實習回來，就趕緊過來了。”

“謝我什么？”

“謝你還好好的。”張磊把剝好的香蕉遞到李夢婷面前，“以前在學校，你總說想當動物救助員，現(xiàn)在真的做到了，很厲害。”

李夢婷咬了口香蕉，香甜的味道漫上來。陽光透過紗窗落在男生的發(fā)梢，鍍上一層淺金，她忽然覺得，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好像沒那么刺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