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救助站的院子里,李夢婷正給剛獲救的流浪狗換藥。碘伏的味道混著陽光的暖,她指尖輕柔地避開傷口,動作熟稔得像做了千百遍。旁邊的記者舉著相機,鏡頭追著她的動作:“李站長,聽說你們這個月救助了37只流浪動物,資金都是自籌的?”
“嗯,”她點頭,把換好藥的小狗放進保溫箱,“有愛心人士的捐贈,也有我們自己做手工義賣的收入。其實最難的不是資金,是后續的領養匹配。”
記者又問了些救助站的日常,筆在本子上飛快地記著。突然話鋒一轉:“看您這么有愛心,是不是受家里人影響?您母親是做什么的?”
李夢婷頓了頓,手里的棉球差點掉在地上。她低頭笑了笑:“算是吧。我母親……她是警察。”
“警察?”記者眼睛亮了,“那一定很威嚴吧?我看您資料上寫著25歲,您母親應該也才四十多吧?”
這話讓李夢婷無奈地搖搖頭:“她只比我大11歲,是我的養母。”
記者愣住了。李夢婷摸了摸保溫箱里小狗的頭,聲音輕下來:“十二年前,我差點在河邊做傻事,崩潰之下給警察打電話,是她接了我的報警電話,把我救了回來。”
簡短的一句話,卻讓記者來了興趣。這個新聞如果報道出來,可是比救助站報道救助貓貓狗狗勁爆多了。
當天下午,他就輾轉找到了市公安局,說明來意后,被領到了孫雨汐的辦公室。
辦公桌后,孫雨汐剛結束一個視頻會議,摘下耳機時,警徽在襯衫領口閃了閃。她看著記者遞來的采訪提綱,指尖在“李夢婷養母”幾個字上停了停:“我沒什么好說的,都是應該做的。”
“孫隊長,”記者特意糾正了稱呼,“大家都想知道,您當年為什么會收養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
孫雨汐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窗外的警徽雕塑,像是在回憶很遠的事:“我17歲考入警校,學習刻苦。19歲到派出所實習,從接線員做起,每天接無數個電話,有報假警的,有吵架求助的,鄰里糾紛的,平平無奇做了4年的接線員。直到第四年九月,接到一個電話——”
她頓了頓,聲音放柔了些:“電話那頭的小姑娘哭著說想自殺,問這個世界是不是真的美好。我握著聽筒,突然覺得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報警電話,是一條人命。”
那天晚上的河風、橋墩上單薄的身影、女孩攥緊裙角的手,一一在她眼前閃過。“后來我和同事張永德、輔警李偉找到她時,她正坐在橋墩上發抖。她先前打電話說從來沒有喝過奶茶,我就覺得很驚訝,孩子這么大,竟然沒有喝過奶茶這種東西,當時我就給她買了一杯,把奶茶舉在她面前,穩定住了她的情緒。
老張經驗足,悄悄從側面靠近,小李眼疾手快拽住了她,我拿著奶茶引她分心……少了誰都不行。”
這段采訪被刊登后,很快有人翻出了當年的出警記錄:“2019年9月15日21時17分,涉案人員:接警員孫雨汐,處警民警張永德,輔警李偉,于xx河橋墩成功救助欲輕生的13歲初一女孩李夢婷,無人員傷亡。”簡單的幾行字,突然有了沉甸甸的溫度。
三人的事跡隨之曝光:有人說張永德當晚忍著腿傷在黑暗里搜尋,有人講李偉為了拽住女孩差點滑進河里,更有人記得孫雨汐后來一次次去學校協調霸凌事宜,跑遍民政局辦收養手續的身影。
不久后,市公安局召開表彰大會。臺上,張永德摸著優秀民警獎章笑:“當年就覺得這孩子眼神亮,肯定能出息。”李偉撓著頭不好意思:“我就是做了該做的。”孫雨汐站在兩人中間,看著臺下坐著的李夢婷,突然抬手敬了個禮——既是敬這身警服,也是敬十二年前那個沒放棄希望的自己,和眼前這個被善意托舉長大的姑娘。
幾個月后,孫雨汐的名字出現在副局長任命公示上。公示欄前,李夢婷看著照片里養母的笑臉,突然想起那天表彰會后,張永德偷偷塞給她的話:“丫頭,這世上最好的勛章,不是掛在胸前的,是長在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