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雨汐剛在副局長辦公室的椅子上坐定,走廊里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警員王鵬推門進來時,褲腳還帶著外面的雨痕,手里捏著的審訊記錄被指尖攥得發皺:“孫局,剛在市局后門逮著個形跡可疑的男人,兜里揣著把開刃的水果刀,夾層里還藏著您的證件照——是從公示欄上撕下來的,邊緣還沾著漿糊,現在已經被押到審訊室了。”
審訊室的單向玻璃后,那男人縮在椅角,軍綠色夾克的袖口磨出毛邊,沾著的泥點在白墻上蹭出幾道灰痕。他避開王鵬的視線,手指反復絞著起球的衣角:“我就是……就是想找孫局長‘聊聊’,沒別的意思。”
“聊聊?”王鵬把筆錄本“啪”地拍在桌上,聲控燈應聲亮了,“帶著刀聊?還是想聊怎么讓你口袋里那兩萬塊現金變成賣命錢?”
男人猛地一顫,喉結滾了滾,像是終于繃不住了:“是陳老板!陳老板讓我來的!他說給我兩萬塊,讓我‘教訓教訓’孫局長,讓她別總擋路……”
“哪個陳老板?”王鵬俯身逼近,鋼筆在筆錄本上懸著,只等一個名字。
“陳嶼!他叫陳嶼!”男人幾乎是吼出來的,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城建局那個陳嶼!他說這女局長跟他不對付,不除了她,他那姓李的女朋友就永遠不會來到他身邊了!”
“哐當”一聲,孫雨汐手里的鋼筆掉在鐵皮柜上,筆帽彈開,墨囊在白墻根洇出個深色的點。她盯著玻璃里那張寫滿惶恐的臉,腦子里突然閃過陳嶼取保候審那天的畫面——男人隔著警車鐵窗沖她笑,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像淬了冰,當時只當是敗者的怨毒,此刻才驚覺那根本是蟄伏的蛇,正吐著信子等待致命一擊。
“王鵬,立刻調派兩組警力。”孫雨汐抓起對講機,指節因用力泛白,“一組去救助站,24小時守著李夢婷;另一組查陳嶼近三個月的資金流水,尤其是和這個男人的轉賬記錄。”
“孫局,您呢?”王鵬抬頭時,正看見她往槍套里塞備用彈匣。
“我去趟救助站。”孫雨汐扯了扯警服領口,警徽在日光燈下晃出冷光,“陳嶼敢動我,說明他急了,婷婷現在才是最危險的。”
救助站的鐵門剛掛上鎖鏈,李夢婷就聽見輪胎碾過積水的聲音。孫雨汐的車沖破雨幕停在院門口,孫雨汐推開車門時,警服肩頭還在往下滴水,拉著她往值班室走的手,涼得像剛從冰水里撈出來:“婷婷,陳嶼雇人殺我,沒成。他接下來,一定會沖你來。”
李夢婷手里的狗糧袋“啪”地掉在地上,凍干撒了一地,三花貓“白只”湊過來嗅,卻被她無意識地撥開。十二年前橋墩上的風仿佛又吹過來了,帶著河水的腥氣,凍得她骨頭縫都發疼。她想起超市貨架間那個冰涼的錄音筆,想起廢棄工廠里乙醚的刺鼻味,牙齒控制不住地打顫:“他……他真的還敢?”
“他連殺我的心都有,還有什么不敢的?”孫雨汐從帆布包里掏出個筆帽大的定位器,塞進她牛仔褲口袋,指尖反復按了兩下開關,確認綠燈亮著,“這東西24小時開著,充電線我放在你床頭柜第一個抽屜里。門窗我讓老張加了三道鎖,張磊會在對面樓盯著,記住,除了我、張磊和林辰,誰敲門都別開,聽見沒?”
窗外的雨越下越急,鐵皮屋頂被砸得噼啪響,像有無數只手在拍門。李夢婷摸著口袋里的定位器,突然注意到孫雨汐鬢角新添的白發——十二年前,這個比她大十一歲的女人蹲在橋墩邊,把熱奶茶塞進她凍僵的手里;十二年后,她又要為自己擋開藏在暗處的刀。
“媽。”李夢婷攥緊養母的手,把掌心的溫度渡過去,聲音雖輕卻穩,“這次換我。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孫雨汐看著養女眼里重新亮起的光,像看到十二年前那個在警車里攥著橘貓玩偶的小姑娘,終于在風雨里站成了能扛事的模樣。她抬手理了理襯衫領口的警徽,金屬的涼意順著指尖爬上來,讓每一根神經都醒著:“好,我們一起等他落網。”
值班室的暖燈照著兩人交握的手,窗外的雨還在下,但此刻聽著,倒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收網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