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軒的審訊記錄攤在桌面上，紙頁邊緣因反復翻閱微微卷起。孫雨汐的指尖在“陳嶼提供劇本“幾個字上停頓許久，指腹的薄繭蹭過紙面，留下淺淡的痕跡。窗外的陽光斜斜切進來，在“陳嶼“二字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像塊燒紅的烙鐵。

“孫局，您看這個。“王鵬推門而入，手里捏著本牛皮封面的賬本，紙頁泛黃發脆，邊角處還沾著些褐色的霉斑。“技術隊從李大海床板夾層里搜出來的，前三頁記著十幾年前的柴米油鹽，后面突然跳到今年的流水。“他翻開其中一頁，指著用圓珠筆寫的字跡：“今年2月份，收入五萬，來源寫著'小陳'。“

孫雨汐接過賬本，指尖捻起紙頁輕輕翻動。紙張發出干燥的脆響，翻過記錄著水電費、菜錢的舊賬頁，突然出現的大額數字顯得格外刺眼。“小陳？“她眉峰微蹙，這筆錢的墨跡明顯比其他記錄新鮮，筆鋒也刻意模仿了李大海慣常的潦草，“查這筆轉賬的源頭，還有'小陳'的身份。“

技術科的回復在半小時后傳來，附帶著詳細的資金流向圖。“這筆錢從'星途文化傳播公司'轉出，法人是剛畢業的大學生王璐，但股權穿透后，實際控制人是陳嶼的遠房表親張濤。“王鵬指著屏幕上的關系網，“更蹊蹺的是，這家公司去年四月租過房，地址在陽光小區三號樓——離李夢婷的救助站直線距離不到五百米。“

孫雨汐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節奏越來越快。原來陳嶼從那時起就布下了眼線，李文軒偷拍的照片、直播間的劇本，不過是這場漫長監視里的一環。她想起李夢婷偶爾提起的“總覺得有人跟著“，心口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下午三點，李夢婷抱著檔案袋走進警局。她今天穿了件淺藍襯衫，領口別著那枚橘貓胸針，是孫雨汐送的成年禮物。剛走到走廊拐角，就撞見輔警押著李文軒往看守所走。少年穿著洗得發白的衣服，看見她的瞬間突然掙開輔警的手，撲過來抓住她的胳膊。

“姐！是陳嶼逼我們的！“李文軒的指甲掐進她的小臂，聲音里帶著哭腔，“他說只要你名聲臭了，就會乖乖跟他走！他還說......“少年頓了頓，眼神躲閃著不敢看她，“說你當年舉報爸受賄，就是為了討好警察，霸占家里的錢養那些貓貓狗狗......“

“啪“的一聲，李夢婷懷里的檔案袋掉在地上，紙張散落一地。其中一張是她剛整理好的流浪動物領養名單，上面有十幾個被劃掉的名字——都是這半年找到新家的小家伙。她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弟弟，突然覺得陌生得可怕。那些年搶她的作業本、向父母告黑狀的記憶涌上來，最后都定格在他此刻猙獰的臉上。

孫雨汐快步走過來，不動聲色地掰開李文軒的手，將李夢婷護在身后。“帶他走。“她對輔警使了個眼色，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審訊室里，李文軒的心理防線終于崩潰。他蜷縮在金屬椅上，西裝褲膝蓋處磨出了洞，露出里面打著補丁的秋褲。“上個月陳嶼找到我，給了我一部帶針孔攝像頭的手機。“他抽噎著說，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椅面的銹跡，“他讓我拍姐姐的日常，特別是她跟那個姓張的志愿者在一起的時候......他說只要我聽話，等他和我姐姐結婚，就送我去英國留學。“

“我媽也勸我干。“少年的聲音低了下去，“她說姐姐心里早就沒這個家了，不如趁這個機會撈點好處......“

孫雨汐合上筆錄本，金屬搭扣發出輕響。窗外的警徽雕塑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她望著“陳嶼“兩個字在紙上投下的陰影，突然想起昨晚李夢婷坐在沙發上發呆時說的話：“媽，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丟了的東西。“

原來不是丟了。孫雨汐拿起桌上的物證袋，里面裝著李文軒偷拍的照片——每張里的李夢婷都在笑，喂貓的、整理檔案的、和志愿者說話的，陽光落在她身上，像鍍了層金邊。陳嶼在這些照片背面都畫了小叉，墨跡深得快要透紙。

是從未真正擁有，便容不得她向著別人的光生長。孫雨汐拿起對講機，聲音清晰而堅定：“通知技術隊，徹查星途文化傳播公司與陳嶼的所有關聯交易，我要完整的證據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