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海和李文軒的葬禮前三天,李夢婷在救助站給剛斷奶的小貓喂奶時,突然說要去親生父母家,參加親生父親和弟弟的葬禮。孫雨汐正在給她包扎手腕上未褪的疤痕,聞言動作一頓,紗布在指尖纏成死結:“去那里做什么?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媽,”李夢婷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固執,“我不是去看他們,是去跟過去做個了斷。”
孫雨汐盯著她耳邊的那一道傷痕——那是周珊珊當年用衣架子打的,舊疤疊著新傷,像條猙獰的蛇。她終究沒再說什么,只是把林辰剛買的黑外套遞過去:“早點回來。”
居民樓下的香燭味嗆得人睜不開眼。李夢婷站在巷口,看著熟悉的單元樓被花圈圍得密不透風,紅色的“奠”字在陰沉的天色里晃得刺眼。這里是她長大的地方,墻根還留著她小時候用粉筆劃的身高線,如今被花圈的竹架壓得模糊不清。
“李夢婷!”
尖利的哭喊突然劃破空氣。周珊珊從人群里沖出來,鬢角的白發像落滿了霜,眼角的皺紋深得能夾住眼淚,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站在那里晃了晃。
“都怪你!”她猛地撲上來,被旁邊的人拉住,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要不是你當年不聽話,要不是你跑出去告狀,要不是你把你爸爸收錢的證據提供給警方,你爸爸會被警察抓,出獄以后找不到工作嗎?你爸能被陳嶼拿捏嗎?文軒能跟著學壞嗎?他們都是被你害的!”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目光落在李夢婷身上,帶著探究和憐憫。她想起小時候,周珊珊也是這樣叉著腰站在樓道里罵她,問李夢婷我養你干嘛?,說她從來只會給家里添亂。那時候她總是縮在門后哭,現在卻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憔悴的女人。
“他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跟我無關。”李夢婷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李大海為了錢把我賣給陳嶼,李文軒幫著按住我捂上毛巾,這些事,你當時就站在旁邊。”
周珊珊的哭聲戛然而止,嘴唇哆嗦著,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的人。
“陳嶼在錢上涂毒,是早就打算要不讓你們拿到這筆錢。他們不是死于誰的告狀,是死于自己的貪和惡。”李夢婷從包里拿出個信封,放在旁邊的花圈上,“這是最后一次給你們錢,從此兩清。”
信封很薄,里面是她剛發的志愿者補貼。她轉身就走,沒有回頭看周珊珊的表情,也沒有理會身后再次響起的哭喊。
巷口的風卷起地上的紙錢,打著旋兒飄過她的鞋尖。李夢婷拉了拉黑外套的拉鏈,把那些嘈雜的聲音隔絕在外。遠處傳來救助站的貓叫聲,三花貓大概又在搶別的貓的食盆了。
她加快腳步,陽光正從云層里鉆出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前面的路口,孫雨汐的車正等在那里,車窗搖下來,能看見她手里握著的橘貓布包——是劉曉潔送的那個,被李夢婷掛在了車后座。
“走了,媽。”李夢婷拉開車門,坐進去時,手腕上的疤痕被陽光曬得有些發燙,卻不再覺得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