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風卷著梔子花的香飄進初二（3）班教室，孫雨汐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角——這是她第三次來參加李夢婷的家長會，可掌心還是微微出汗。講臺上方的投影幕布亮著，滾動播放著期末成績排名，李夢婷的名字穩穩地掛在第一欄，紅底白字的“年級前十”印章格外醒目。

“接下來，我們要特別表揚一位同學。”班主任張老師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全班家長，最終落在孫雨汐身上時彎了彎，“李夢婷同學這次期末考試不僅是班級第一，年級排名也前進了十五名，數學和生物更是拿了滿分。”

教室里響起一陣低低的贊嘆。孫雨汐挺直脊背，看著坐在第一排的李夢婷悄悄紅了耳根，手指緊張地絞著校服衣角——這孩子總是這樣，受了表揚比挨了批評還手足無措。

“作為生物課代表，夢婷每周收作業都整理得整整齊齊，連作業本的擺放方向都一致朝左，我好幾次在辦公室夸她，比老師還細心。”張老師翻出一沓作業本的照片展示在屏幕上，“前陣子我急性咽炎說不出話，是她主動幫我登記作業、給同學講題，班里的生物小測成績反而比平時還好。”

孫雨汐想起那些晚上，李夢婷趴在書桌前，對著生物課本一遍遍練習講解，草稿紙上畫滿了細胞結構圖，嘴里念叨著“一定要讓大家都聽懂”。

“不光學習好，夢婷在各項活動里也很出彩。”張老師笑著切換幻燈片，屏幕上出現藝術節編織比賽的獲獎作品——一只用彩繩編的孔雀，尾羽層層疊疊，連眼睛都用黑色珠子繡得活靈活現。“這是夢婷編的，評委說光尾羽就用了七種編法，拿到了全校一等獎。”

緊接著是運動會的照片，李夢婷穿著運動服沖過800米終點線，額發被汗水浸透，臉上卻帶著倔強的笑。“800米跑第三名，別看她平時安安靜靜，跑起步來像陣風，最后一百米愣是超過了兩個比她壯實很多的同學。”

掌聲再次響起時，張老師朝李夢婷招招手：“來，夢婷，把你的獎狀拿上來展示一下。”

李夢婷攥著衣角站起來，走到講臺前翻開手里的文件夾。四張獎狀整整齊齊疊著，依次是“期末優秀學生”“優秀課代表”“運動會800米季軍”“藝術節編織比賽一等獎”。她把獎狀一張張鋪開，指尖微微發顫，卻在抬頭看見孫雨汐的眼神時，忽然定住了——養母正望著她笑，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太陽還亮。

“同學們，家長們，”張老師的聲音帶著欣慰，“這就是我們班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榜樣。夢婷剛轉來時，連舉手發言都怯生生的，現在能站在這里，離不開她自己的努力，也離不開家長的用心培養。接下來，我們請李夢婷的家長孫女士跟大家分享幾句。”

孫雨汐深吸一口氣，走上講臺時，腳步比第一次出警還穩。她接過話筒，目光先落在李夢婷身上，才轉向眾人：“其實我沒做什么特別的。夢婷剛到我身邊時，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我就發現她喜歡編織，買了一堆毛線讓她編；她怕跑步，我就每天陪她晨跑，從一圈到五圈；她寫作業到深夜，我就在旁邊看書陪著……”

她頓了頓，看著臺下認真聽講的李夢婷，嘴角彎起溫柔的弧度：“我只告訴她，不用跟別人比，今天比昨天有進步就好。現在看來，她做得比我期待的好太多了。”

家長會結束后，李夢婷抱著獎狀跟在孫雨汐身后，書包上掛著的孔雀掛墜（正是用藝術節剩下的彩繩編的）晃來晃去。走到教學樓門口，孫雨汐突然轉身，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想干嘛？今天下午不用寫作業，帶你好好玩。”

李夢婷眼睛一亮，攥著獎狀的手指緊了緊：“真的嗎？那……能去游樂園嗎？我上次路過看見摩天輪亮燈，特別好看。”

“當然能。”孫雨汐笑著牽起她的手，“現在就去。”

旋轉木馬的音樂聲里，李夢婷坐在南瓜車里，裙擺隨著木馬的轉動輕輕揚起，陽光灑在她臉上，笑起來露出兩顆小小的梨渦。孫雨汐站在圍欄外，舉著手機拍個不停，看著李夢婷從過山車上下來，雖然腿有點軟，卻興奮地喊：“媽媽！剛才失重的時候，我好像飛起來了！”

坐摩天輪升到最高處時，李夢婷指著遠處的建筑群，嘰嘰喳喳地說：“那是我們學校！那邊是圖書館！”孫雨汐靠在窗邊，聽著她清脆的聲音，忽然覺得這幾年的辛苦都化成了棉花糖，甜得發漲。

傍晚，孫雨汐帶著李夢婷走進西餐廳。柔和的燈光下，李夢婷看著菜單上的菜名，小聲問：“媽媽，煙熏香腸是什么味道？蝸牛也能吃嗎？”

“嘗嘗就知道了。”孫雨汐笑著點了餐。當蒜香法棍端上來時，李夢婷小心翼翼掰了一塊，沾著黃油咬下去，眼睛瞬間瞪圓了：“好香啊！”

法式焗蝸牛端上來時，她捏著叉子猶豫了半天，在孫雨汐的鼓勵下嘗了一口，隨即驚喜地說：“像……像蘑菇！但更嫩！”牛排切得小塊，意面卷著番茄醬，她吃得嘴角沾著醬汁，卻不忘給孫雨汐遞過紙巾：“媽媽你也吃。”

晚飯過后，兩人逛進商場。李夢婷在一家服裝店門口停下，盯著櫥窗里的短裙套裝看了很久——白色的泡泡袖上衣，配著淡藍色的百褶裙，領口還繡著小小的蝴蝶結。

“喜歡？”孫雨汐推開門，“去試試。”

李夢婷換上套裝走出試衣間，站在鏡子前轉了個圈，裙擺揚起好看的弧度。她抬手摸了摸領口的蝴蝶結，小聲說：“像……像公主穿的。”

“就是給公主穿的。”孫雨汐看著鏡中的女孩，眼眶忽然有點熱。剛把李夢婷接回家時，她總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服，連件像樣的裙子都沒有，如今站在這里，眉眼舒展，像朵悄悄綻放的花。

接著又去了文具店，李夢婷挑了本封面印著貓咪的筆記本，水筆選了帶星星圖案的，發卡和發箍挑了粉色的，上面鑲著小小的水鉆。走到手辦區時，她盯著一個動漫少女手辦挪不動腳——那是她在漫畫書上看到過的角色，念叨了好多次。

“拿上吧。”孫雨汐直接放進購物籃，“就當是給你的獎勵。”

回去的路上，李夢婷抱著裝手辦的盒子，坐在副駕駛座上，嘴里還哼著游樂園聽來的歌。孫雨汐側頭看她：“今天開心嗎？”

“特別開心！”李夢婷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比上次在警局過的生日還開心！”

孫雨汐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開心就好。不過暑假也不能光玩，記得把下學期的課本預習一下，我們爭取……”

“爭取下次還拿第一！”李夢婷搶過話頭，語氣里滿是篤定。

車窗外的路燈一盞盞掠過，照在李夢婷抱著的獎狀上，也照在她眼里閃爍的光上。孫雨汐握著方向盤，忽然想起剛收養李夢婷那年，女孩在日記本上寫：“我好像有了一個家。”而現在，她看著身邊嘰嘰喳喳的少女，心里想的是：這個家，因為有她，才真正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