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御書房燈火未滅。
鳳棲梧趴在案前,第17次涂改《退位可行性報告·第九稿》。
墨汁暈開,她暴躁地拿朱筆一甩——啪嗒,一小灘朱砂濺在空白圣旨上,像朵糜爛的梅花。
“嘖,浪費。”
她隨手把圣旨揉成團,往地上一丟,繼續與“如何合法跑路”搏斗。
半柱香后,窗欞發出“咔噠”輕響。
一抹白色身影翻窗而入,落地無聲,像貓。
謝無咎。
他先彎腰把地上那團圣旨撿起來,一點點撫平,再抽出女帝剛擱下的朱筆——
筆尖還帶著她手心的溫度。
少年今日沒穿侍衛服,只著素白中衣,發絲微亂,像匆匆從夢里趕來。
他捏著筆,俯身在案角空白處練簽名:
謝無咎
謝無咎
謝無咎與鳳棲梧
鳳棲梧之夫謝無咎
……
一筆一畫,極其認真。
寫到第十二遍時,身后傳來女帝幽幽的聲音:
“謝、無、咎——你當朕的御案是描紅本?”
少年手一抖,在最后一筆拉出長長的尾巴。
他轉身,雙手把筆奉上,眼尾微紅:“我……我只是想提前適應身份。”
鳳棲梧挑眉:“什么身份?”
謝無咎垂睫,音色溫軟得像春水化冰:“夫君。”
啪嗒——朱筆掉回案上,滾出一道猩紅,像一條細鎖鏈。
女帝盯著那道紅痕,腦內彈幕瘋狂刷屏:
【他才十七!我瘋了還是他瘋了?】
【冷靜,這是病嬌,不能刺激。】
【可他睫毛好長……】
她咳了一聲,試圖講道理:“三日后你才冠禮,現在練習為時過早。”
謝無咎抬眸,眼神清澈到近乎無辜:“可姐姐昨晚夢里,已經叫過我夫君了。”
鳳棲梧:???
——她怎么不記得?!
少年貼心提示:“昨夜姐姐高燒,抓著我的手,哭著說‘夫君別鎖我’。”
鳳棲梧:……
她想連夜逃離地球。
為緩解尷尬,女帝一把搶過圣旨,想再揉成團毀尸滅跡。
指尖卻摸到一處凹凸——
原本被朱砂濺到的位置,竟被謝無咎畫成了一只小鳥:
圓滾滾的身子,叼著一把小鑰匙,腳下踩著一行小楷——
【姐姐專屬鎖鏈,鑰匙僅此一把】
鳳棲梧眼皮直跳:“這是你畫的?”
謝無咎點頭,捏起她右手食指,指腹沾了點未干的朱砂,輕輕按在小鳥頭頂。
“蓋個章。”
少年聲音低啞,“以后姐姐想跑,我就把這圣旨貼滿京城。”
指紋落下,鮮紅一點,像給鳥兒點了冠。
也像是給他自己蓋了“合法鎖死”的許可證。
鳳棲梧試圖抽手,卻被他順勢扣住手腕。
少年掌心溫度滾燙,貼在她脈搏上——
“姐姐,”
謝無咎用鼻尖蹭了蹭她指尖,像某種大型犬類,“再叫一聲夫君,好不好?”
女帝被他蹭得發麻,腦子一抽:“……夫、夫君?”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足夠讓少年眼底炸開煙花。
下一秒,她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惱羞成怒:“朕是讓你提前適應,不是讓你得寸進尺!”
謝無咎笑得像偷到全世界的糖:“夠了。”
他把那道蓋了指紋的圣旨折好,塞進懷里最貼近心口的位置,語氣溫柔到病態:
“一句就好。
剩下的,等三日后洞房再補。”
鳳棲梧氣得把他推出御書房:“滾去睡覺!”
門扉闔上,她背靠著門滑坐,心跳聲大得自己都能聽見。
窗外,少年并未走遠。
月光下,他低頭親了親圣旨上那枚指紋,像完成某種儀式。
叮鈴——
劍穗上的鈴鐺被夜風一吹,發出極輕的脆響。
少年低聲呢喃,散在風里——
“姐姐,鎖鏈已經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