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一腳將油門踩到底。跑車引擎發出低吼,車身在密集車流中強行撕開一道縫隙,輪胎摩擦地面的尖嘯聲刺破午后的喧囂。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背青筋暴起,掌心的傷口在巨大的握力下再次裂開,新鮮的血珠滲出,沿著冰冷的皮革紋路滾落,一滴,又一滴,砸在油門踏板上。
眼前的一切都帶著重影。蘇晚最后蒼白如紙的面容,父親遺照上凝固的冰冷目光,像兩把淬毒的匕首,交替著扎進他的腦海。悔恨是絞索,憤怒是烈焰,將他死死勒住、反復炙烤。林國棟。這個名字不再是長輩的稱呼,而是刻在恥辱柱上的罪證。他要去林氏集團,撕開那張偽善的畫皮,用最直接的方式,為父親,為蘇晚,為他自己被愚弄踐踏的十年,討回血債!
車窗外,城市的高樓急速倒退,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影。每一次變道都驚險萬分,喇叭聲、咒罵聲被他遠遠甩在身后。他不在乎。他需要這種瀕臨失控的速度感,需要這尖銳的引擎轟鳴蓋過心底那片無聲的、震耳欲聾的崩塌聲。他曾經以為堅固的堡壘,建立在仇恨蘇家的沙礫之上,如今真相掀開,那堡壘轟然倒塌,露出底下埋藏的、蘇晚早已被碾碎成塵的愛意。那本日記里暈開的字跡,此刻仿佛帶著滾燙的溫度,烙印在他的視網膜上——“恨你,也……愛你”。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抽搐。
跑車一個急剎,穩穩停在林氏集團總部那棟高聳入云的摩天大樓前。刺耳的剎車聲引得大廳門口西裝革履的保安紛紛側目。傅斯年推開車門,動作帶著一股要拆碎車門的狠勁。他看也沒看自己血跡斑斑的手掌,任由那抹刺目的紅暴露在陽光下,大步流星地朝著那扇象征著財富與權力的旋轉玻璃門走去。步伐沉穩,卻帶著一股要踏碎一切的決絕。
“先生!先生!請出示訪客證!”門口的保安試圖阻攔,被他周身散發出的駭人寒意逼得后退半步。
傅斯年置若罔聞,深黑的眼睛只死死盯著大廳深處那部直達頂層的總裁專用電梯。目標明確。他的出現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打破了林氏集團一樓大廳慣有的、帶著疏離感的繁忙秩序。前臺訓練有素的笑容僵在臉上,竊竊私語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蔓延,幾個保安互相交換著緊張的眼神,手按上了腰間的通訊器,卻沒人敢真正上前阻攔這個渾身浴血、眼神能凍裂鋼鐵的男人。
他徑直走向前臺。前臺小姐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傅……傅總?您……您有預約嗎?林董他……”
“告訴他,傅斯年來了。”傅斯年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雜,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彈,“讓他下來。或者,我上去找他。”他微微傾身,帶著血痕的手掌按在冰冷的前臺大理石臺面上,留下一個模糊的、帶著壓迫感的血印。
前臺小姐臉色煞白,手指哆嗦著抓起內線電話,語無倫次地對著話筒低語。
時間在沉默的對峙中緩慢流逝。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傅斯年手背上未干的血跡,在明亮的燈光下反射著暗紅的光澤,無聲地訴說著某種即將爆發的殘酷。電梯間傳來“叮”的一聲輕響。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下來的不是林國棟,而是他那位永遠西裝筆挺、笑容無懈可擊的首席助理,陳鋒。
陳鋒快步走到傅斯年面前,臉上掛著職業化的、試圖緩解氣氛的笑容:“傅總!稀客稀客!林董正在開一個非常重要的國際視頻會議,實在抽不開身。他讓我先請您去貴賓室稍坐片刻,會議一結束他馬上……”
“會議?”傅斯年打斷他,嘴角勾起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刺向陳鋒,“告訴他,我現在就要見他。關于十年前那場‘意外’的車禍,關于剎車油管上那些‘巧合’的刮痕,關于他介紹的那位‘權威’鑒定專家。我想,他會有興趣跟我談談。”他刻意加重了“意外”、“巧合”、“權威”這幾個詞的讀音。
陳鋒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他強自鎮定,聲音卻泄露出緊繃:“傅總,您……您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十年前的事情……”
“誤會?”傅斯年猛地提高音量,壓抑的怒火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陳助理,你跟在林國棟身邊多久了?十年?十五年?當年那場車禍,你參與了多少?那份最終報告,經沒經過你的手?”他步步緊逼,強大的氣場將陳鋒逼得連連后退。
“我沒有!傅總,請您冷靜!”陳鋒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聲音拔高,試圖用音量掩蓋心虛,“那些都是警方和專家的結論!您不能無端指控林董!”
“指控?”傅斯年冷笑一聲,從西裝內側口袋掏出一個小小的透明證物袋,里面赫然是那片在醫院里撿到的、邊緣沾著暗紅血跡的玻璃碎片。他將證物袋猛地舉到陳鋒眼前,那抹暗紅在燈光下異常刺眼,“看清楚!這是蘇晚病房里找到的!上面的血跡是她的!林國棟派去的人干的!這就是他要滅口的證據!告訴我,這也是‘巧合’?也是‘誤會’?”他的聲音如同驚雷,在大廳里炸開,震得所有人心頭一跳。
陳鋒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看著那片染血的玻璃,眼神劇烈閃爍,下意識地想要后退,腳跟卻絆了一下。
“讓他下來!”傅斯年不再看陳鋒,目光如炬,掃向周圍那些噤若寒蟬的保安和職員,最后定格在電梯上方不斷跳動的樓層數字上,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林國棟!我知道你在看!滾下來!否則,我不介意讓整個林氏集團,在今天見識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意外’!”
他的話音剛落,大廳里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的目光都驚恐地投向那部總裁專用電梯。指示燈在“頂樓”的位置,凝固不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空氣緊繃得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傅斯年站在原地,如同一尊浴血的煞神,只有胸膛因為壓抑的怒火而微微起伏。掌心的傷口持續傳來尖銳的刺痛,他卻覺得這痛感如此真實,如此必要,支撐著他站在這里,面對這遲來了十年的清算。
終于,電梯上方那代表頂層的指示燈,閃爍了一下,開始緩慢地、一格一格地向下移動。
傅斯年盯著那跳動的紅色數字,深黑的眼底,風暴徹底成型。
電梯門緩緩滑開的輕響,在死寂的大廳里異常清晰。林國棟走了出來,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臉上帶著慣常的、無懈可擊的溫和微笑。他步伐穩健,仿佛只是結束了一場尋常會議,而不是剛剛在頂樓監控屏幕前目睹了整個大廳的劍拔弩張。他目光掃過傅斯年血跡未干的手掌和那身掩蓋不住的戾氣,笑容不變,甚至帶上了幾分長輩的關切。
“斯年?這是怎么了?手受傷了?快,讓陳鋒叫醫生來……”他聲音沉穩,試圖掌控局面,朝著傅斯年走近。
傅斯年沒有動。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鋒,牢牢釘在林國棟臉上,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當林國棟走到距離會議桌幾步之遙時,傅斯年動了。他沒有回應任何關切,只是猛地抬手,將那個一直緊握在手中的透明證物袋重重拍在光潔的會議桌面上。
“啪!”
一聲脆響,如同驚雷炸開。袋子里那塊邊緣沾著暗紅血漬的玻璃碎片,在明亮的頂燈下劇烈震動,折射出冰冷而詭異的光。那抹刺目的暗紅,像一只驟然睜開的、充滿怨恨的眼睛,直勾勾地投向林國棟。
林國棟的腳步頓住了。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像一張完美的面具被驟然敲出裂痕。那裂痕細微,卻真實存在——他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眼神深處掠過一絲被精準刺中的驚愕和狼狽。盡管他極力維持著鎮定,但那瞬間的僵硬和眼神的閃爍,沒能逃過傅斯年鷹隼般的注視。
“林董,”傅斯年開口,聲音低沉平緩,卻帶著千鈞之力,一字一句砸向對方,“這塊玻璃,是從蘇晚病房的窗戶上掉下來的。上面的血,是她的。”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帶來強烈的壓迫感,“你的人干的。滅口,對嗎?因為你知道她父親臨死前說了什么,你怕了。”
林國棟喉結滾動了一下,強行扯動嘴角,試圖重新掛上笑容:“斯年,你太激動了。這……這簡直是無稽之談!蘇晚遭遇不幸,我也很痛心,但這怎么能……”
“無稽之談?”傅斯年打斷他,又逼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冰冷,“那好,我們說說十年前。說說那場讓我父母葬身火海、讓蘇晚家背上不白之冤的‘意外’車禍。”
林國棟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眼神閃爍不定。
傅斯年盯著他,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如同重錘:“那輛車的剎車油管,被人動過手腳。不是磨損,是人為的、精準的刮痕。位置很隱蔽,手法很專業,足以讓剎車在關鍵時候失效。”他微微傾身,目光鎖死林國棟,“巧的是,事故發生后,負責車輛鑒定的‘權威’專家,是你林董親自介紹的。更巧的是,那份認定是車輛老化導致意外的最終報告,也是他簽的字。”
冷汗,終于從林國棟的鬢角滲出。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撞上了冰冷的會議桌邊緣。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傅斯年卻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還有,”傅斯年的聲音更冷,帶著徹骨的恨意,“當年我父親那筆關鍵的投資,是聽了你的建議,才最終決定押上全部身家,投向那個后來被證明是林氏集團暗中操控、早已掏空了的空殼項目!是你,林國棟,一步一步,把我父親推向絕路!再嫁禍給蘇家,讓我像個傻子一樣,把滿腔的恨意都發泄在無辜的蘇晚身上!”
真相被赤裸裸地撕開,血淋淋地攤在刺眼的燈光下。林國棟精心構建了十年的謊言堡壘,在傅斯年一句接一句的控訴下,轟然倒塌。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精心維持的從容徹底粉碎,只剩下被戳穿后的灰敗和狼狽。他眼神慌亂地掃過周圍,那些平日里對他畢恭畢敬的員工和保安,此刻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他苦心經營的形象,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你……你胡說!”林國棟的聲音終于帶上了一絲氣急敗壞的尖利,他試圖挺直脊背,卻顯得徒勞而可笑,“證據呢?傅斯年,你拿出證據來!空口白牙就想污蔑我?”
“證據?”傅斯年冷笑一聲,眼神銳利如刀,“蘇晚父親臨終前的錄音,夠不夠?當年經手那個空殼項目、后來被你送出國‘安享晚年’的關鍵財務主管的證詞,夠不夠?還有你派去殺蘇晚滅口的人,你以為他跑得掉?警方現在應該已經找到他了。”
林國棟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他猛地伸手扶住會議桌才勉強站穩。他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懼。他精心布置的后手,似乎在這個年輕人狂風暴雨般的揭露下,顯得如此不堪一擊。他下意識地看向一直站在旁邊、臉色慘白如紙、大氣不敢出的陳鋒,眼神里充滿了驚疑和質問。
陳鋒接觸到他的目光,猛地低下頭,肩膀微微發抖,不敢與他對視。這個細微的互動,沒有逃過傅斯年的眼睛。
“林國棟,”傅斯年最后一步,幾乎與林國棟面對面,他周身散發出的寒意幾乎能將空氣凍結,“十年。你騙了我十年,害死了我的父母,毀了蘇家,逼死了蘇晚。這筆血債,你拿什么還?”
死寂。絕對的死寂籠罩著整個空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會議桌旁那兩個對峙的男人身上。林國棟急促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精心打理的發型散落了幾縷貼在汗濕的額角。他死死地盯著傅斯年,眼神里的恐懼、憤怒、算計瘋狂交織。他精心維持的偽善面具徹底碎裂,露出底下那張被逼到絕境的、扭曲而猙獰的真容。
幾秒鐘仿佛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終于,林國棟的喉嚨里發出一聲類似困獸的、粗重的喘息。他臉上的肌肉扭曲著,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徹底放棄偽裝的冷笑,那笑容里充滿了破釜沉舟的陰狠。
“傅斯年,”他啞著嗓子,聲音嘶啞難聽,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你以為……你贏定了?”
林國棟喉嚨里擠出的那句反問還帶著破音的尾調,懸在死寂的空氣里。下一秒,那聲音驟然撕裂,爆發出一種近乎癲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林國棟仰著頭,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尖利,像生銹的齒輪在強行轉動。他猛地抬手,五指張開,然后狠狠砸向光潔的會議桌面!
“咚!咚!咚!咚!”
指關節瘋狂地、毫無章法地敲擊著桌面,每一次落下都帶著要將桌面砸穿的狠勁。桌面劇烈震動,連帶上面那塊沾著蘇晚血跡的玻璃碎片也跟著嗡嗡作響,發出刺耳的高頻顫音,在頂燈的照射下折射出混亂的光斑。
笑聲戛然而止,如同被硬生生掐斷。林國棟喘著粗氣,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傅斯年,里面翻涌著一種毀滅一切的瘋狂。他猛地抬手抓住自己一絲不茍的領帶結,用力一扯!昂貴的絲質領帶被他粗暴地扯開,甩在一邊。緊接著,他胡亂地、幾乎是撕扯般解開了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
領口被粗暴地扒開,露出了脖頸下方一小片皮膚。一道猙獰的疤痕赫然暴露在空氣中,像一條扭曲的蜈蚣,從鎖骨上方一直延伸到被衣領半遮的深處。疤痕的顏色很深,邊緣有些增生,顯然是陳年舊傷。
“看見了嗎?”林國棟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指著那道疤痕,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這道疤!就是你那好父親留下的!”他猛地向前一步,幾乎要撞上傅斯年的胸膛,那雙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瞳孔,死死鎖住傅斯年的眼睛,里面是毫不掩飾的怨毒和一種扭曲的快意,“當年他查到我挪用了傅氏的公款!那個蠢貨!他以為他能把我怎么樣?他拿著刀沖進我的辦公室,像個瘋子一樣喊著要和我同歸于盡!”
林國棟又往前擠了半步,帶著濃重煙味和汗味的呼吸幾乎噴在傅斯年臉上。他臉上肌肉抽搐,表情猙獰到了極點:“他撲上來!刀尖就對著這里!”他用力戳著自己的疤痕位置,“千鈞一發!是蘇家那個老東西!是他撲過來擋在我前面!”
傅斯年的瞳孔驟然收縮,背脊瞬間繃緊。林國棟的話像一把冰錐,狠狠鑿開了他認知的某個角落。
“噗嗤——!”林國棟模仿著利刃入肉的聲音,眼神里閃爍著殘忍的光芒,“那刀扎得真深啊……血一下子就涌出來了,止都止不住。蘇老頭倒在地上,臉白得像紙,進氣少出氣多……”他頓了頓,似乎在回味那個畫面,嘴角咧開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他抓著我的褲腳,眼睛瞪得老大,就那么看著我,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求我……‘放過薇薇……放過我女兒……’”
林國棟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歇斯底里的質問,直直刺向傅斯年:“你說!傅斯年!你說我該不該聽他的?!啊?!”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嘯般沖擊著傅斯年。父親持刀行兇?蘇晚的父親替林國棟擋刀?林薇薇的名字以這樣一種方式被提及?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扎進他原本以為已接近完整的真相拼圖,瞬間將其攪得粉碎。他下頜線繃得死緊,喉結滾動了一下,壓下翻涌的驚濤駭浪。面對近在咫尺、狀若瘋魔的林國棟,傅斯年沒有后退,但他放在身側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顯示出他內心絕非表面那般平靜。他沒有立刻回應林國棟的質問,只是用那雙深不見底、此刻凝結著寒冰的眼眸,冷冷地、審視般地回視著對方瘋狂的眼睛,試圖從中分辨出更多被瘋狂掩蓋的細節。
整個空間只剩下林國棟粗重、帶著痰音的喘息聲。他死死盯著傅斯年,似乎在等待他的反應,又像是在欣賞他此刻可能出現的任何一絲動搖或痛苦。
就在這時,一直僵立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陳鋒,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臉色灰敗,眼神在林國棟脖頸那道猙獰的疤痕和傅斯年冷硬如鐵的側臉上飛快地掃過,嘴唇無聲地蠕動了一下,額角的冷汗順著鬢角滑落下來,滴進他的衣領里。這個細微的動作和瞬間泄露出的恐懼,沒有逃過傅斯年眼角的余光。傅斯年心底的疑慮更深了。十年前那場所謂的“意外”,蘇家的破產,父親的“投資失誤”導致傅家傾覆,林國棟的步步為營……蘇晚父親的擋刀和臨終懇求……還有林薇薇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這一切,似乎遠比蘇晚父親臨終錄音里揭露的還要盤根錯節,黑暗深沉。
“所以,”傅斯年的聲音終于響起,低沉、平緩,卻像裹著冰碴,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砸在凝滯的空氣里,“這就是你‘放過’林薇薇的方式?讓她成為我的‘白月光’,讓她在你精心設計的劇本里,一步步挑撥離間,加深我對蘇晚的恨意,利用我的手,去折磨那個無辜的、替你父親擋刀而死的男人的親生女兒?”他的目光銳利如刀鋒,精準地剖開林國棟話語里的虛偽和殘忍,“林國棟,你所謂的‘聽他的話’,就是把蘇晚推向更深的煉獄?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回報’?”
林國棟臉上的瘋狂扭曲瞬間凝固了一瞬,像是被傅斯年這句直指核心的反問刺中了要害。他眼底掠過一絲極快的心虛,但隨即被更深的暴戾淹沒。他猛地揮手,似乎想打掉傅斯年那洞悉一切的目光。
“你懂什么?!”林國棟嘶吼起來,唾沫星子幾乎濺到傅斯年臉上,“蘇老頭那是活該!他擋刀是他自己蠢!他以為這樣就能抵消他女兒……”他的話猛地頓住,意識到自己差點失言,眼神更加陰鷙,“傅斯年!少在這里跟我裝什么正義!你以為你捧著那點錄音,抓著個不入流的殺手,就真能把我怎么樣?你太天真了!這盤棋,我下了十年!我手里捏著的東西,足夠讓整個傅氏,讓你傅斯年,死無葬身之地!你想知道蘇晚那賤人為什么會死嗎?你想不想知道她死前最后看到的是什么?”
林國棟的聲音壓低下來,帶著一種毒蛇吐信般的陰冷和誘惑,他再次逼近一步,幾乎要貼上傅斯年的耳朵:“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簽了那份股權轉讓協議,我就告訴你。告訴你……她咽氣前,嘴里喊的是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