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畝地有多大呢?要有將近兩座足球場那么大,走一圈腳程快的話不到十分鐘,但是要是種上玉米,光掰就要全家上陣用上一周時間。
岐嶺縣這邊除了縣城周邊會有農用機械上地里,基本上沒有收割機來各個鄉鎮,大部分都是人工種植、人工采收。
村子西頭剛好挨著旁邊的大池塘和后山,從山上下來的水流層層疊疊地流下來,落到池塘里蓄水,等村里水渠干涸之后挖開池塘的溝攏往水渠里放水。
挨著后山就是分給他們家的小山頭,山腳還有一大叢的竹林,小時候她特別喜歡去里面摸竹蓀蛋。
看到竹林,梁紅渠想著等會兒掰幾個玉米就去竹林那邊砍點竹筍,再看看有沒有竹蓀,有的話明天早上過去摸竹蓀蛋。
村子里老人覺得竹蓀吃起來一股子怪味兒,還挺麻煩就沒多少人去摘。
這段時間下雨多,各家都去山上摘菌子沒空挖筍,這個時候挖點筍子曬筍干也挺不錯的,回去再看看媽媽腌的酸筍還有沒有,還能腌點酸筍吃。
一路騎車一路琢磨,這會兒的她看到什么都想采摘一點。
到了村西頭,打眼一看,一邊是玉米一邊是大豆,跟周圍涇渭分明,一眼就認出來是自己的二十畝天下,那是一塊被高低落差隔出來的一塊地。
她的地比旁邊要高出來三四十厘米,在她的地往西跟河谷之間還有百十畝荒地,現在被各種雜草和野稻谷、豆子糾纏著覆蓋。
村里其他人各自的地都打理不完,實在沒有精力再去開荒,就一年一年地放在了那里。
連她周圍的幾塊地一看就是等天收的樣子,玉米地里雜草叢生。
梁紅渠非常理解這種情況,種地沒有機械化費人工費時間,打藥的話還是一大筆的支出,一年忙活到頭有的時候還顧不上自己的投入。
小嶂鄉三個村子就屬東山村人少,最靠西南,這幾年就更別提了,常住的就三十來口人,大多還都是四五十歲往上的年齡,年輕人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兩天,但凡有點本事的都把戶口遷了出去。
年前劃地的時候誰家都不想多要地,西邊靠南幾百畝都是村里面的公地,撒了苜蓿什么的,白天放雞放鵝放牛羊,晚上再把牲口趕回家。
現在村里面種的玉米很多都是為了喂牲口,然后再賣牲口,特別是年齡大的人家,體力跟不上去了,就養幾頭牛,種的玉米、大豆收成不怎么好,也沒指望著賣錢,等收的時候就留點種子跟自家吃的,剩下的都打成飼料。
前幾年有人來山里包山地種果樹,村里面熱情的不得了,誰家有空了還去幫忙照顧兩下,第一年結果的時候連著下了幾天雨,果子質量和產量特別不好。
第二年的時候銷路不好找,果子運不出去,不少芒果、桃子、橙子都爛在了地里。
第三年包地的人家連著幾天雇村里人摘果子,摘完運出去人就跑了,留下了一堆果樹,地款跟人工的錢都還沒給村里交,現在那些果樹有時候寶山叔會干完農活兒順便剪剪枝條,結了果子大家隨便摘點自己吃,剩下的都被山里的動物吃了,再之后就再沒有人來村里包過地。
把電車往路邊一停,梁紅渠就下到地里,因為離荒地太近,她地里雜草也不算少。
沒有特意帶除草工具,她就從地頭摸出來鋤頭,想著順便把地里的雜草清一下。
鋤頭進土地往上一翻,梁紅渠心中一動,試探地蹲下身體,手指放在野草上面,淡淡的薄霧在指尖和野草間來回翻動兩個呼吸,本來長得張牙舞爪的野草像被抽空了所有生機枯萎下去,旁邊的玉米肉眼可見地青翠了許多。
梁紅渠興奮地接著實驗,一攏地從頭走到一半她就覺得一陣暈眩,一屁股坐在了地里。
灼燒感從胃里翻滾上來,渾身都沒多少力氣。
這就是身體被掏空的感覺啊,梁紅渠心里感慨,她這點力量連兩分地都顧不住,可真是幼兒期,指日可待,指日可待。
再轉念一想,能消滅野草,再把野草的草木氣息反哺周圍的糧食,那她種別的東西豈不是也可以,野草是她的肥料?四舍五入她種地就不需要買化肥了?白嫖野草?她也是怪厲害的,紅渠驕傲挺胸。
聽爸爸說這個品種可以生吃,這會兒她覺得自己餓的都能吃草了,隨手從玉米桿上掰下來一穗甜玉米扒開葉子,金銀相錯的顆粒多汁飽滿。
離近了都能聞到那股清甜的味道,急匆匆地咬上一口,水果玉米還沒到采摘期,吃起來汁水格外充足口感鮮嫩,薄薄的外衣牙齒一咬瞬間炸開,香甜的玉米味道在嘴里蔓延,沒有一點生澀的怪味兒。
一口氣炫了四根玉米,才緩過勁兒來,她發現被滋養過的玉米明顯比還沒滋養過的好吃一些。
就目前的能力,這一攏的野草也除不干凈,那就順其自然吧。
完全沒有被能力不足所困擾,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夸夸掰玉米。
回頭把背簍掰滿,梁紅渠帶著滿滿一背簍的甜玉米回去。
到梁旭家門口,梁旭的奶奶正在門口煮火腿燉紅豆,看來是為了招待孫子的朋友,平時不舍得吃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山奶奶,我家種的甜玉米,生吃都可以,給你放這里了?!绷杭t渠都沒上去,在臺階下面從背簍里掏出來十來穗玉米直接放到臺階上,招呼完就走。
“哎呀,小荷包你這孩子,我聽山娃子說你也回來了,來家里吃飯啊?!?/p>
“好的好的,奶奶再見?!?/p>
騎著小電車,梁紅渠吹著山里的風,看著一塊一塊的田地,她覺得這里應該要更好一些的,需要這塊土地生活的還有那么多人。
等到了家門口,一拍腦袋“哎呀,忘記看竹筍了,算了,先把玉米帶回家,跟爸爸說一聲再出來?!?/p>
遠遠離去的她沒有看到那片地里那點薄薄的霧氣緩緩沉入地底,隨著風玉米葉子呼吸一樣招搖,張牙舞爪的野草隨著大地的呼吸漸漸失去鮮艷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