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韶客棧,金街東口。
這兒本是淮安城最為繁華的地段之一。因其南通外埠,北靠貢道,所以商鋪林立,車水馬龍。
而眼前的客棧門面斑駁,任由招幌歪歪斜斜地掛著。
云韶客棧是英兒留下的唯一資產(chǎn)。
李素衣望著這破敗景象,心下泛起點點酸意。
前臺打著哈欠的小二癱坐著,“這兒歇腳,銀子先付。”他懶懶地說,頭也沒抬。
李素衣將一疊厚厚的賬本重重砸在他旁邊,聲音不容置疑:“叫你們掌柜下來。”
那人被嚇得一激靈,正欲發(fā)作,但眼角瞥見桌上的物品,態(tài)度瞬間一百八十度大反轉(zhuǎn)。
桌上除了賬本,還有押柜鑰匙。它是用來打開客棧鎖著的暗格柜子的,東家和掌柜人手一把。
“您……您是?”
她沒有理會,轉(zhuǎn)而自顧自走進內(nèi)室。沿墻架子上堆放著陳年舊賬簿。她翻開近幾月的賬冊,果不其然,被人動了手腳。
“久聞不如一見,”段琰來到跟前行禮,把玩著手中的文玩核桃,隱隱不悅道:“今兒是什么風(fēng)把李二娘子吹來了?”
李素衣?lián)沃^,饒有興趣地看著賬本上用朱砂圈紅的數(shù)字,“素衣愚鈍,此番是特來請教掌柜的。”
“娘子有話不妨直說,何必繞著彎子折煞段某。”
她指著用圈紅的數(shù)字,質(zhì)問道:“為何平白少了這么多銀子?怪不得客棧連年上報虧空,沒曾想是自家的米缸進了老鼠。”
段琰的臉色頓時沉了幾分。他接過賬冊隨手翻了幾頁,良久才道:“娘子放心,這筆賬段某定會……。”
“疑人不用。”她淡然打斷,“我憑什么信你?”
他凝視著她,神色莫測。半晌才無奈笑道:“許久未見,娘子倒是成長不少。”
段琰從上鎖的暗格中抽出另一本賬本,攤開給她看。里面密密麻麻夾雜著欠條。借款人幾乎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苦人家,時間也大差不差,基本集中在前年。
“還記得嗎?當(dāng)年時疫再度爆發(fā),人口密集的金街病毒肆虐成了重災(zāi)區(qū),藥物、糧食等均供不應(yīng)求。在朝廷派發(fā)的物資根本不夠的情況下,要想活命只能靠民間自發(fā)捐款賑災(zāi)。”段琰合上賬簿娓娓道來。
“少東家你好歹吃穿不愁,可俺娘就沒熬過當(dāng)年。”小二望著窗外回憶,“段掌柜掏空家底,甚至不惜冒風(fēng)險挪用公款,就為災(zāi)民能喝上半碗粥……”
“德勝,夠了!”
李素衣垂眸沉吟。
“你既是我娘挑選的人,我就破例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她從荷包中抽出張百兩銀票,“莫要再辜負(fù)我們的信任。”
段琰接過銀票,眼底暗潮翻涌。
“段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