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光大亮。李瑞雪揉了揉眼睛,翻身望了望外頭的景色。
忽地想起什么,她猛然坐起,一旁的瑩燈察覺到她的動作,也睜開雙眼。
李瑞雪簡單洗漱下便走出門,沒過一會便折返回來,暗幸自己還好沒忘了瑩燈。翻出幾個果子拋過去,“先拿這個墊墊肚子吧。”
見瑩燈接過果子乖乖吃下后李瑞雪來到御池房間,坐在椅子上開始寫起反省信。
不過片刻,李瑞雪便如坐針氈,時而望天,時而啃果,時而在紙上涂鴉。
很快一只姑且稱作“孔雀”的禽類躍然而上——雞頭鵝身雀尾,畫的不倫不類。
此時門忽開,御池滿面春風踏進房門來。
“呦,某人良心發現想起獨守空山的徒弟了?”李瑞雪夾槍帶棒的說。
御池渾不在意,嬉皮笑臉:“這么說為師為師心都傷透了。”
李瑞雪無奈的說:“行了行了,”隨即嘴角咧開一抹壞笑問道:“你知道三長老的徒弟叫什么名字嗎?就那個姓裴的。”
御池先是一愣,隨后一臉八卦樣問:“怎么了?難道你……”
李瑞雪急忙說:“打住!想到哪去了你。”
見御池滿眼好奇,李瑞雪將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予她聽。
御池掏了掏耳朵一臉花癡樣說:“裴景山啊,他那張臉我倒是有點印象,俊的很。”
李瑞雪喃喃自語:“裴景山是吧…”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模樣。
隨后李瑞雪提筆急書,不停的寫寫畫畫,不多時便自信滿滿收筆,御池好奇的湊上去。
紙上的字跡歪歪扭扭,涂改甚多。
“徒兒,你這字…”御池看了后也難得沉默下來,不知該如何評價。
“我這字豈非尋常人能賞?若非入了昆玉,世間恐怕要多出一位書法大師。”李瑞雪道。
“劍闕離鳴泉峰遠不遠?我還要去送到那。”
御池走至窗邊吹了個口哨,很快一只仙鶴便停留在窗前,“不用那么麻煩,它可以代替送信。”
李瑞雪跟著走到窗前,將信綁于鶴腳,仙鶴振翅高飛,只是一會便須臾無跡。
李瑞雪望著御池欲言又止,眼底全的小心思藏不住。
御池見狀挑眉:“說吧,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又犯了什么錯?”
李瑞雪低著頭,雙手緊握:“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沒犯錯,就是我撿回來個……活人”
“原來只是撿了個活人,害得我緊張一大跳,幾百年前昆玉有個弟子半夜三更在山上燒火烤魚差點把整個昆玉給燒了。所以昆玉加了一條半夜禁火的門規。”御池道。
烤個魚竟然會差點燒毀整個昆玉,究竟是何方人士?
“不過至于你撿回來的人,你撿的便歸你管,我可不會幫你照看。”御池道。
仙鶴一路飛到劍闕,裴景山一眼瞥見,細心將信封從仙鶴腿上解下。
展開信封,字跡歪扭難辨,若非開篇“反省信”三字尚可,恐怕就要以為這是誰畫的符紙。
紙上那只不倫不類的孔雀尤為刺眼。
“這畫的是我?”裴景山“嘖嘖”兩聲,“沒畫出本人萬分之一的風采。”
裴景山仔細的端詳信紙,發現寫信的人非常取巧,每一行第一個字寫的略微工整一些,拿出來連讀竟是——裴景山是豬。
“裴景山是豬。”裴景山情不自禁的讀出來。
隨后伴隨著一聲輕笑。
“還是個藏頭的反省信。”裴景山接著往下看了看,直到落款出現李瑞雪這個名字,“原來你叫李瑞雪”
“景山,此乃今年昆玉論劍的分組名單,今年新添了個李瑞雪,看來是要比往年的論劍大賽更有意思”一陣聲音從外面傳來。
“師父。”裴景山恭敬的叫道,悄然將信件藏于身后。
裴景山見師父白司承對此人評價頗高,亦生出好奇之心,忍不住問道:“李瑞雪是何人?”
白司承道:“便是喚醒了斷水劍,便預言中的救世主,御池新收的徒弟。”
“什么?我也要去參加什么論劍大賽?!”李瑞雪在屋中質問。
御池攤手:“這是昆玉舊例,年年如此,門中弟子無一例外皆須參加。”
“距離大賽僅剩三日,這回你可是逃不掉了,所以為師只好舍去閑暇之余陪君子,授你三日速成之法,保你囫圇個兒的回來。”
李瑞雪問:“囫圇個兒?不都是說點到為止嗎?”
“話雖如此,不過如今小輩個個血氣方剛,為了名次不要命的打,何況擂臺之上,刀劍無眼,難保萬一。”御池道。
“那我主動認輸不就好了?”
御池笑瞇瞇的說:“首輪落敗者,皆須入玉水山清修兩載。如此倒也不錯,為師更得自在,為謝徒兒成全,你撿回來的小可憐為師可勉強托付給四長老收留。這買賣如何?”
李瑞雪擺擺手一臉嫌棄的說:“去去去,虧本買賣我才不做,快點教我幾招實用的。”
御池一改往日嬉皮笑臉,開始認真的給李瑞雪講解:“典籍上的一半理論純是狗屁,既晦澀難懂又沒什么實際幫助。修行修行,自然要修,修身更要修心。”
“你乃初學者,先引動靈力,你坐下,閉眼,凝神丹田,就像蓄氣一般,靜靜感受身上的經脈流轉。”
李瑞雪依言打坐,發現并無得道升天之感,反覺氣滯難通。“……我怎么有種蹲在茅廁便秘不暢之感?”
御池上前彈了彈對方的腦門,“讓你凝丹田,不是讓你腸道發力。”
李瑞雪重整姿態,倚墻閉目,靜坐之姿倒是有幾分羽天遺風。
過了許久,御池見其不語,凝神入定,伸手去把脈。
然而脈象平穩,毫無靈力流轉之兆,御池揣著懷疑的心態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見對方有半分反應。
這哪里是打坐分明是睡著游神去了。
御池一拳捶李瑞雪的頭上,
“啊!”李瑞雪捂著腦袋一臉怨氣的說:“干嘛打我。”
御池說道:“打坐也能睡著,我當年尚不及你半分懈怠,該拜你為師,好好學學讓你這閉眼就睡的本事。”話雖批評語氣不像是批評倒像是真心討教。
李瑞雪坦然受之:“過獎過獎。”
御池面對如此“無理取鬧”的徒弟毫無還手之力,“罷了,還是先同我去書閣挑一些啟蒙典籍學一學吧。”
兩人一路來到書閣。
閣宇恢宏,墻面皆由玉石打造而成,六幅巨畫從屋頂懸掛而下,畫中人皆是英杰,羽天就在其中。
其中年紀最小的也僅有十七歲,名喚蘇佑世,畫中的他長相爽朗,干凈利落的眉眼,身段修長。
李瑞雪不僅感嘆,如此長相即便是落魄到酒樓賣藝亦有人為他一擲千金。
羽天的畫像更是精致,纖塵不染,若非二百年間有人靜心呵護,斷難如此。
御池看其看的專注,只道:“好看么?六個人僅一人尚且在世。”
“你剛剛看的人是蘇佑世,去年梅城遭魔修突襲,雪梅山距離梅城要三柱香時間,援兵難治……”
蘇佑世孤身一人立于城門,面對千軍萬馬的人,看不到一絲膽怯。
蘇佑世揮劍,浩然劍氣為梅城筑起屏障,于敵陣中躲閃尋思,身法奇特,冷靜應變,速度可做到落葉不沾身。然雙拳難敵四手,何況是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之下。
“終是撐到救兵至,梅城沒有淪陷,死傷也在少數。”御池回答。
“那他呢?”李瑞雪擔心的問。
“斷一臂,腿也瘸了,元氣大傷,再難執劍,再后來便失蹤了,誰也不知道他藏到哪去了。”御池道。
李瑞雪無法想象一個天才淪落到如此田地,自己的心似乎也連帶著低沉起來,如同大地一般承載著各路人的悲喜。對此她默然收回酒樓的玩笑,心中默默給他道歉。
兩本書突然遞至眼前,御池晃了晃手中的書:“人各有命,先憂已身罷?若是三天后首輪淘汰,你要更傷心了。”
李瑞雪情緒稍微活躍一點:“你可別咒我。”拿過對方手中的書看了起來。
御池揮揮手告別:“你且看著,為師尚有要事。”
李瑞雪此刻唯剩后悔,當初若擇個靠譜的師父,自己也不用擔心首輪淘汰的事了。
書還未翻幾頁,肚子就先抗議起來,秉持著不吃飯會變傻的原則,李瑞雪馬不停蹄的往膳堂趕去。
膳堂今日熱鬧非凡,李瑞雪顧不上看熱鬧,拿起飯碗埋頭吃起來,雖吃相有些粗魯,但好像再無色無味的飯菜端到她面前都會變的可口起來。
可惜,李瑞雪一吃起來便什么都忘記了,忘記膳堂第三份飯是要花銀錢的,如今囊中羞澀,銀錢早在救下螢燈那日一文不剩。
正踟躕間店里灑掃的婦人開口:“今天膳堂一應吃食皆由沈小姐買單。”
“沈小姐?”李瑞雪問。
對方點點頭,指向膳堂中間的一名女子,李瑞雪順著手指方向望去。
一個女子被同門們簇擁著,那女子如開的正盛的山茶,貴氣十足,身穿粉裙,外袍袖口繡著金線鯉魚,珍珠點綴。
“今日乃沈小姐的生辰,她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所以今天所有的飯菜都有她買單。”婦人解釋道。
李瑞雪暗自感嘆這位沈小姐真是大方心善,隨后抱著食盒,欣然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