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赟端坐金椅之上，雙眼在沒有點燃燭火照明的紫極殿中，氤氳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他的身上散發出的靈性威壓雖然很強，但是對顏之儀這樣老牌的巔峰半神來說，不算什么。

真正叫顏之儀吃驚的是，金椅之上的宇文赟的身影，竟然同多年前的宇文邕的身形相互重疊。

——父子二人，本就樣貌相似。

但是真正讓人難以區分的，是那一份帝王威壓。

顏之儀很多年前就晉升到了半神瓶頸，也就是lv30。

在lv1-10的血脈之路中，他凝聚了“稷下學者”血脈；在lv11-20的法則之路中，他最終感悟了“禮”之法則；在lv21-30的半神之路中，他最終點燃神火、凝聚了名為“守正拒偽”的法則。

從此，只要世間任何人的行為符合“守正拒偽”，就會無形地維持著顏之儀的存在。

這樣強大的巔峰半神，按理來說，不會被一個小小的lv17的超凡者所震撼。

但是，宇文赟是君王，而他是臣子。

血脈層面，皇族血脈天然凌駕文臣血脈。

“先皇昔年交予臣一枚印章，先皇已經將陛下想要的東西打入印章之中。只要陛下拿到之后輸入靈性，應該就能夠直接獲得技能了。”

顏之儀跪在地上，回答道。

“這么方便？”

宇文赟反而懷疑起了顏之儀的話語，隨即他又驅散了多疑的心思。

畢竟顏之儀沒道理同自己作對。

顏之儀的法則是“守正拒偽”。對他來說，至少現在，宇文家所代表的皇權就是“正”，其他政權在他眼中應當就是“偽”。

其他人遠不說，至少顏之儀絕不會助紂為虐、助逆篡位。

首先，在“守正拒偽”法則的驅動下，顏之儀心中天然就不會有謀逆君主的想法。

其次，一旦顏之儀的行動違背了自己的法則，那么其神火必然熄滅、神格必然破碎，其所擁有的一切超凡實力瞬間就就會化為烏有，甚至于直接導致他肉體畸變、精神崩潰，在現實界中湮滅。

“拿出來?！?/p>

顏之儀從袖中掏出一個木盒。

他將木盒緩緩打開，面向宇文赟，放在了地上。

木盒之中的玉印浮起，飄下了宇文赟。

“先皇說，要在洛陽宮殿之中，才能夠觸發。”

顏之儀補充道。

宇文赟心中不滿，問道：“為何要到洛陽？”

“臣不知道?！?/p>

顏之儀此時完全一副臣服模樣，叫宇文赟心中卻又泛起了一股戒備。

“行吧，朕即日前往洛陽，很快就會回來。諸多政事，由顏公處理吧?！?/p>

隨后，宇文赟提筆寫下了任命狀，再蓋上了印璽，交給了顏之儀。

印璽之上有著宇文赟獨特的靈性波動，絕對無法造假。

顏之儀接下信件，離開了。

“洛陽？”

宇文赟腦海之中出現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片刻后，他心思微微轉動，來到了楊麗華的宮殿中。

“陛下。”

楊麗華在睡夢中被叫醒，有些煩躁。

但是好歹來到這個時代已經有了幾個星期了，還是記得宇文赟乃是皇帝。

沒有冒犯他。

“不知陛下深夜來，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臣妾說么？”

楊麗華揉了揉惺忪睡眼，有些無力地問道。

“朕最近要去一趟洛陽，你同朕一起去?！?/p>

宇文赟微微一笑，不知道在盤算著什么。

“哈？行吧，什么時候，我準備一下?！?/p>

楊麗華還以為是從前自己一個人的獨居生活，也不知道她是打算準備什么東西。

“現在就走吧?！?/p>

宇文赟招了招手。

一個公公出現在其身后。

——空間法則的半神！

“現在？你的最近就是現在？！”

楊麗華被嚇了一跳，完全沒了睡意。

只是還未等她說出下一句話，那位公公已然發動了技能，帶著宇文赟和楊麗華二人遠隔千里，傳送到了洛陽城中。

“陛下，洛陽行宮中有反空間設施，奴才的技能沒辦法直接到宮里?！?/p>

老公公彎著的背弧度更大了。

宇文赟擺了擺手，看到了瑟瑟發抖的楊麗華。

她在睡夢中忽然被宇文赟叫醒，因此也只是穿了一件睡衣。

現在雖然已經七月，但是深夜時分，依然有幾分涼意。

稍不注意，恐怕會生病。

不過這幾人都是超凡者，疾病已經無法靠近他們。

但是，宇文赟還是握緊了楊麗華的手，關切地說：“冷么？我們就在行宮的外圍宮殿，我身上有皇族印璽，很快就能進去?！?/p>

楊麗華點了點頭，握緊了宇文赟的手。

宇文赟閉上眼睛。

片刻后，他腰間一枚印章漂浮了起來，在夜晚發出了淡淡的光芒。

“陛下！”

一名身披鎧甲的宮門守將出現在三人的面前，向宇文赟行禮。

就在宇文赟三人憑借空間魔法抵達行宮外圍、凡空間設備防守較為薄弱之處的時候，洛陽行宮中，一位留守掌印太監、一位宮門守將、數位先帝嬪妃都心生感應，注視了過來。

而宇文赟早就知道洛陽行宮的情況，因此傳送過來之后，便用隨身的、表明自己身份的印章發出了獨屬于自己的靈性波動。

通過這樣，他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因此，這位宮門守將才會出來見禮。

否則，早就一槍刺來！

“帶我去紫極殿?！?/p>

宇文赟吩咐道。

洛陽行宮布局和長安皇城大同小異。

這里也有一座紫極殿，作為皇帝咨詢議政的場所。

到達紫極殿后。

宮中留守太監上前見禮。

宇文赟擺了擺手，隨后有些按耐不住心中激動，將體內靈性灌輸入了先前顏之儀交由自己的玉印之中。

然而，玉印毫無反應。

“他在騙我？”

宇文赟皺起眉頭。

隨后，他忽然想了起來，不止紫極殿，宇文邕還曾在露門學與儒生、武將共論治國之道。

露門學北周獨創的宮廷學府兼議政所，宇文邕對其最為偏愛。

“是那邊么？”

宇文赟指示著留守太監帶路馬不停蹄地向著露門學走去。

方一抵達露門學，宇文赟手上握著的玉印便發出了強烈的金光。

“嗯？”

宇文赟只覺得眼前一晃，等到他回過神來，卻發現露門學內只剩下自己和楊麗華二人，至于帶自己二人前來的侍從，都消失不見了。

宇文赟正要釋放靈性探測周圍的時候，只見楊麗華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他轉頭看去，卻發現楊麗華死死地盯著前方的金座之上。

宇文赟心中意識到不好，本能地釋放防御技能，并且想要帶著楊麗華后撤躲避。

然而，他的身體動不了了。

“你是……不可能！”

楊麗華第一次看見宇文赟如此驚慌失色的模樣。

“他是誰？”

楊麗華在記憶之中檢索著。

忽然，一個在記憶之中，自己幾乎沒有見過正臉的人與眼前端坐在金座之上的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大周武帝、宇文邕！

“東西，拿去！”

金座之上的宇文邕面色淡漠，屈指一彈，將一團靈性聚合物打入宇文赟二人體內。

連宇文赟都無法反抗的控制，楊麗華自然也只能老老實實接受。

就在二人沉浸著接受技能的時候，宇文邕屈指一彈，一片光幕浮現在半空之中。

——竟是并州前線的實時轉播畫面。

……

并州。

深夜。

宇文神舉躺在床上。

他并沒有入睡。

白日雖然歷經艱險，但是他好歹是帶著并州周軍抵擋住了突厥騎兵的進攻。

然而，他知道，照這樣下去，即使是他，最多也只能夠在堅持不到十天。

十天之后，并州城必定會被攻破。

不過此時他睡不著，并不是因為戰事不順。

而是由于這段時間，他連續動用技能，即使是靈性磅礴的巔峰半神，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但是，目前已知的最佳恢復靈性的方式，就是休息、睡眠等讓靈性自然而然恢復。

其他的諸如服用藥物、使用技能等等，都有著不同程度的副作用。

最理想的半神應當是在自己靈性范圍內，適當地使用技能。而在自己的靈性使用的差不多的情況下，自然恢復靈性。

如此循環，半神才能夠在維持自身理智和戰力的兩端徘徊。

過度使用技能與過度不使用技能，綜合來看，并不是適合半神的生存方式。

畢竟半神級別的超凡者，放在各國內都是掌握諸多權力的人。

超凡之力就如同海水。

而亂世就是淡水匱乏的時代。

人類可以選擇抗拒超凡之路。

但一旦有人選擇服用魔藥、掌握法則，成為超凡者后，在武力層面，人類不可能抗拒超凡者。

自然而然的，超凡者形成了凡人以上的階級。

所有人都知道，飲用海水，只會讓自己越來越口渴，最終導致自己的死亡。

但是亂世之中，生命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物。

無數如同草芥一般的凡人，苛求獲得火苗一般的魔藥，點燃自己，走上超凡之路。

縱然很快熄滅，但是也能獲得其他草芥不曾擁有的光芒。

與溫暖。

宇文神舉看著窗外，回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

那是保定二年夏，長安城下了一場大雨。

雨很大。

那一年是皇帝宇文邕等級的第二年。

宇文神舉踏進宇文護府邸時，靴底帶上的污水，在大司馬府的階前留下了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