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那場“小路對峙”的風波，在王莉莉三人驚懼的眼淚和賭咒發誓的保證中暫時平息。

但林夏萌知道，事情還沒完。像王莉莉這種被家里寵壞、又處于青春期嫉妒漩渦中心的小女生，不可能一夜之間就徹底老實。

果然，第二天上午課間，林夏萌正埋整理筆記，一個畏畏縮縮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三班門口，吸引了全班不少目光——正是昨晚沒睡好的王莉莉。

王莉莉站在門口，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眼神躲閃，不敢看教室里其他人，目光死死鎖定在靠窗位置的林夏萌身上，帶著哀求。

恰好大課間劉冰夢來找林夏萌玩。

劉冰夢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警惕起來，蹭地站起身，壓低聲音對林夏萌說：“萌萌！王莉莉來了，肯定沒安好心，我去把她趕走。”說著就要往外沖。

“冰夢，別急。”林夏萌伸手按住了她躁動的胳膊，聲音平靜：“我去看看。”

“可是……”劉冰夢一臉不放心。

“沒事。”林夏萌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放下筆，起身走向門口。

走廊上，王莉莉看到林夏萌出來，像受驚的兔子一樣下意識后退了半步，聲音帶著哭腔，又急又小：“林、林夏萌……我……我求求你……能不能……把那個錄音刪掉？我保證！我發誓！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求你了……”

王莉莉語無倫次，眼淚又在眼眶里打轉，顯然是被“告訴她媽媽”這個威脅嚇破了膽，一夜都在煎熬中度過。

劉冰夢也跟了出來，站在林夏萌側后方，雙臂抱胸，像個小保鏢一樣瞪著王莉莉。

林夏萌看著眼前這個昨天還囂張跋扈、此刻卻惶惶不安、哭哭啼啼的女孩，心里沒有多少快意，反而升起一種……復雜的情緒。她想起了自己筆下那些為了襯托女主而存在的、單薄又刻板的“惡毒女配”。

眼前的王莉莉，固然討厭，但似乎也只是一個被情緒和虛榮心驅使、并不真正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傻姑娘。

林夏萌沒有立刻回答刪不刪錄音的問題。她看著王莉莉，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對方耳中：“王莉莉，你很喜歡徐宴清，對嗎？”

王莉莉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閃過一絲羞窘和難堪，但還是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你覺得，像他那樣的人，會喜歡什么樣的女生？”林夏萌繼續問，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一道數學題。

王莉莉張了張嘴，卻答不上來。她只覺得徐宴清什么都好，自己……自己好像，沒什么特別的。

林夏萌看著她迷茫又自卑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

這聲嘆息里沒有嘲諷，反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理解。她放緩了聲音，目光落在王莉莉因為哭泣和緊張而顯得狼狽的臉上：“與其把心思都花在嫉妒別人、或者琢磨怎么讓別人難堪上……”她頓了頓，聲音清晰而有力：“不如先好好愛自己。”

“愛……愛自己？”王莉莉徹底愣住了，這個詞對她來說陌生又奇怪。她從小接受的教育是要乖、要聽話、要成績好讓媽媽有面子，從來沒人跟她說過要“愛自己”。

“嗯。”林夏萌點點頭，眼神坦蕩地看著她。

“把自己收拾得干凈整潔，不用多貴，舒服就好。上課認真聽講，學到的知識是你自己的本事。做事情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尊重別人，也尊重自己。當你自己變得更好、更自信、更充實的時候……”

林夏萌指了指王莉莉的心口：“你身上自然會有光。那種光，比任何討好和嫉妒都耀眼得多。到那時候，你根本不需要去圍著誰轉，也不需要去踩低誰，自然會吸引到真正欣賞你的人。”

這一番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石子，在王莉莉混沌迷茫的心里蕩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愛自己？收拾干凈？認真學習？問心無愧？身上有光？

這些概念像一顆顆小種子，落在了她從未被如此灌溉過的土壤里。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除了拼命想靠近徐宴清、除掉“礙眼”的對手，人生還可以有另一種活法？一種……讓自己也閃閃發光的活法？

王莉莉呆呆地看著林夏萌。眼前這個穿著舊校服、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堅定的女孩，此刻在她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層奇異的光暈。不再是那個她嫉妒又輕視的“窮酸女”，而像……一個點醒她的智者？

巨大的沖擊感讓王莉莉的眼淚又涌了上來，但這次不再是恐懼的淚水，而是一種混雜著羞愧、震撼、和一絲隱約希望的復雜情緒。

“錄音我會刪掉。”林夏萌看著她眼中那點微弱但真實的光，給出了承諾：“記住你今天的感覺。別再走老路了。”

“嗯！嗯！”王莉莉用力點頭，眼淚終于掉了下來，這次卻帶著點釋然。她深深地看了林夏萌一眼，那眼神復雜極了，有感激，有羞愧，還有一絲新生的懵懂決心，然后轉身飛快地跑開了，像是要找個地方好好消化這顛覆性的沖擊。

劉冰夢在旁邊全程看傻了眼，她預想中的唇槍舌劍、甚至再次威脅的場景都沒發生！她那個戰斗力爆表的好姐妹，居然……居然用一番“愛自己”的心靈雞湯，直接把那個囂張的王莉莉給……說哭了？還說跑了？看那樣子，好像還被說服了？！

林夏萌看著王莉莉跑遠的背影，微微笑了笑，沒回答。她能說這是十幾年后網絡上都泛濫了的雞湯嗎？在2006年，對一個初中女生說出這些，確實有點“超前”。

“沒什么，就是覺得，她本質沒那么壞，只是有點傻。”林夏萌輕描淡寫地說。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說得好。”

兩人轉頭，只見徐宴清不知何時站在了不遠處，顯然是看到了剛才那一幕的尾聲。他看著林夏萌，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欣賞和一種更深邃的光芒。

徐宴清由衷地贊道：“愛自己，讓自己發光……夏萌，你真的總是能讓人意外。”他看向林夏萌的眼神，似乎比平時更專注了幾分。

劉冰夢立刻擠眉弄眼，用胳膊肘捅了捅林夏萌，一臉“你看吧”的促狹表情。

林夏萌對上徐宴清贊賞的目光，心里很平靜。她只是做了她覺得該做的事。至于徐宴清怎么看……她暫時沒多想。

而在三班教室的窗邊，韓墨的目光也一直追隨著門口發生的一切。他沒有聽到具體對話，只看到王莉莉哭著跑開，以及徐宴清對林夏萌露出的那種……格外溫和專注的神情。他煩躁地轉過頭，看向窗外，心里莫名地有點堵。

林夏萌……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韓墨看著窗外刺眼的陽光，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完全看不懂這個同桌了。她既能冷酷地拿出證據把人嚇哭，又能用幾句莫名其妙的話把人說得哭著跑開……矛盾得讓人……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