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邏輯對決!征服燕遲!
禮部侍郎滅門案。
顧清辭的指尖,輕輕拂過封面上那幾個墨色大字。
她翻開卷宗,快速地閱覽起來。
案情并不復雜,甚至可以說是簡單粗暴。
三天前,禮部右侍郎王之渙,被發現與妻子、兒女、以及府中一十三名家仆,全部慘死家中。
現場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京兆府和五城兵馬司第一時間封鎖了現場,初步勘查的結果是:強盜入室,劫財殺人。
因為王侍郎家中的庫房,被洗劫一空。
但這個結論,很快就被推翻了。
因為王侍郎的鄰居,以及周圍的更夫都作證,案發當晚,并未聽到任何打斗或呼救的聲音。
十幾口人,就這么無聲無息地被殺了。
這絕非一般強盜所為。
案件,因此陷入了僵局。
顧清辭看得很快,她的眼睛像掃描儀一樣,迅速捕捉著卷宗里的每一個字。
現場勘驗記錄,尸檢報告,證人供詞……
信息在她的大腦中,被飛速地拆解、重組、分析。
燕遲就那么看著她,一言不發。
他在等。
等她看完,等她開口。
他想看看,這個女人,究竟是真的有本事,還是只會紙上談兵。
終于,顧清辭合上了卷宗。
“看完了?”燕遲的聲音依舊清冷。
“嗯。”
“有什么看法?”
“這不是強盜劫財。”顧清辭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理由。”燕遲惜字如金。
“三點。”
顧清辭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現場。卷宗描述,現場雖然血腥,但物品擺放,除了庫房之外,并無太多翻動痕跡。真正的強盜,為了尋找財物,會把整個宅子翻個底朝天。而這伙兇手,目標明確,直奔庫房,說明他們對王府的布局,非常熟悉。”
“第二,死者。包括王侍郎在內,共計十七口人,全部一刀斃命,傷口全在咽喉,干凈利落。這需要極高的殺人技巧和心理素質。尋常強盜,殺人時會因為緊張或恐懼,造成多次砍殺,傷口雜亂。而這,更像是一場……處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動機。”
顧清辭的目光,落在了卷宗的某一頁上。
“卷宗上說,王侍郎的庫房被洗劫一空。但他的書房里,一幅價值千金的前朝名家字畫,卻完好無損地掛在墻上。”
“一群連十幾口人都能毫不猶豫殺掉的‘強盜’,卻唯獨放過了這件最值錢,也最容易帶走的寶貝?”
“這不合邏輯。”
她抬起頭,直視著燕遲的眼睛。
“所以,所謂的‘劫財’,只是一個幌子。兇手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拿走庫房里的某樣東西,或者,是為了讓王侍郎全家,永遠閉嘴。”
燕遲的眼中,第一次,閃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波瀾。
顧清辭說的這幾點,他和他手下的得力干將,花了整整三天時間,才一一分析出來。
而這個女人,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她的思維,清晰,敏銳,直擊要害。
簡直不像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更像是一個……和他一樣,常年與罪案打交道的“同類”。
“你說的,都對。”
燕遲的語氣,終于有了一絲變化。
“那依你之見,下一步,該從何處查起?”
他這是在考她。
“查人。”顧清辭毫不猶豫地回答。
“王侍郎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擋了什么人的路?”
“大理寺已經查過了。”燕遲靠在椅背上,“王之渙此人,在禮部為官,素來圓滑,八面玲瓏,從不與人交惡。他的社交圈子,也都是些清流文官,沒人有這個能力和動機,做出這等滅門慘案。”
“那他最近,有沒有接觸過什么‘特殊’的人?”顧清辭追問。
“什么叫‘特殊’的人?”
“比如,不屬于他那個圈子的人。或者,他有沒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癖好?”
燕遲的眉頭,微微皺起。
“什么意思?”
顧清-辭解釋道:“一個人的社會關系,分為明暗兩條線。明面上的,是他的同僚、朋友、親族。而暗地里的,則可能連接著一個我們完全不了解的世界。比如,他有沒有秘密的情人?有沒有參與過什么見不得光的交易?有沒有沉迷于賭博或是某些……特殊的娛樂場所?”
“這些,往往才是致命的。”
燕遲的眼神,徹底變了。
他第一次,正視起眼前這個女人。
她提出的這個“明暗雙線”的調查思路,是他從未想過的。
大理寺的辦案模式,向來是就事論事,從案發現場和已有的人際關系入手。
而顧清辭,卻直接跳出了這個框架,試圖去挖掘一個死人,最隱秘的,不為人知的一面。
這種思維方式……太可怕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去查王侍郎的私生活?”旁邊侍立的寺丞,忍不住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
“查一個死人的隱私,這……這于禮不合吧?”
“人都要死了,還要什么禮?”顧清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是禮教重要,還是十七條人命的真相重要?”
寺丞被她噎得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燕遲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顧清辭身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審視和……興奮。
就像一個棋手,遇到了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好。”
他只說了一個字。
“我給你這個權力。”
“從現在起,你就是大理寺的編外顧問。沒有官職,沒有俸祿,但大理寺所有的案卷,你都可以查閱。所有跟案件相關的人,你都可以審問。”
“我只有一個要求。”
燕遲站起身,走到顧清辭面前。
他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破案。”
“我要你,幫我破案。”
顧清辭的心,終于落回了實處。
她成功了。
她拿到了進入這個權力中樞的,第一張門票。
“成交。”她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的猶豫。
“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說。”
“我要親自去一趟案發現場。”
……
禮部侍郎府。
這里已經被五城兵馬司的人圍得水泄不通,門口貼著白色的封條。
當燕遲帶著一個素衣女子,出現在門口時,所有人都露出了詫異的目光。
尤其是在看到燕遲親自為她撕開封條,請她進去的時候,守衛的官兵們,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這位冷面閻王一樣的大理寺卿,什么時候對一個女人這么客氣過?
顧清辭沒有理會周圍的目光,徑直走進了這座已經變成鬼宅的院落。
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雖然尸體已經被移走,地面也經過了初步的清洗,但墻壁上、梁柱上,依然能看到噴濺狀的,已經干涸變黑的血跡。
春杏緊緊地跟在顧清辭身后,嚇得小臉煞白,大氣都不敢出。
顧清辭卻像是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工作環境。
她戴上早就準備好的手套,開始一間房一間房地仔細查看。
她的觀察,細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一張椅子的擺放角度。
一個茶杯里的殘茶。
一縷掉落在地上的頭發。
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燕遲就跟在她身后,看著她用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在和這個死寂的兇案現場“對話”。
他發現,她關注的,從來都不是那些血腥的場面。
她關注的,是“人”留下的痕跡。
一個時辰后,顧清辭走完了整個王府,最終停在了后院的一間柴房門口。
柴房的門,虛掩著。
“這間房,你們查過嗎?”她問。
“查過了。”一名大理寺的官員回答,“里面就是些柴火雜物,沒什么異常。”
顧清辭推開門,走了進去。
柴房里很昏暗,堆滿了劈好的木柴。
她走到柴堆前,蹲下身,目光在地面上仔細地搜索著。
突然,她的瞳孔一縮。
在柴堆的縫隙里,她看到了一點微弱的,不屬于這里的反光。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從縫隙里,拈出了一枚小小的,金色的東西。
那是一枚耳墜。
做工精致,上面鑲嵌著一顆米粒大小的紅寶石。
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的東西。
“這是……”燕遲也湊了過來,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這是兇手留下的。”顧清辭將耳墜托在掌心,語氣肯定。
“不,不對。”燕遲立刻反駁,“王侍郎的妻女,以及府中的女眷,尸體上都佩戴著首飾,并無遺失。這枚耳墜,不屬于她們中的任何一人。”
“我知道。”顧清-辭站起身,看著他。
“它不屬于死者。”
“它屬于,第十八個,來過這里的人。”
“一個,不該出現在這里,卻在案發當晚,來過這間柴房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