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雞用牛刀。”

這五個字，輕飄飄地從顧清辭的嘴里說出來，卻像五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皇后的臉上。

整個鳳儀宮，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宮女太監(jiān)都把頭埋得更低了，恨不得自己當場變成聾子瞎子。

天啊！

這個顧小姐，是瘋了嗎？

她竟然敢當著皇后的面，說安國公夫人和寧遠侯老夫人是……雞？

那豈不是說，身為她們主子的皇后，是……

沒人敢再往下想。

燕遲先是震驚，隨即，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痛快！

罵得好！

他就知道，顧清辭絕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而鳳座之上，皇后的臉色，在這一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她臉上那份從容優(yōu)雅的偽裝，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她那雙保養(yǎng)得宜的手，猛地握緊了茶杯，因為用力，骨節(jié)根根凸起，青筋畢露。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她本以為，自己三言兩語，就能把這個罪臣之女的尊嚴和意志徹底摧毀。

沒想到，對方非但沒有崩潰，反而用一種她完全沒想到的方式，把所有羞辱，都原封不動地奉還了回來！

蠢貨？

她是在罵周氏和陸錢氏嗎？

她分明是在指桑罵槐，罵她這個做主子的有眼無珠，識人不明！

殺雞用牛刀？

這是在嘲諷她小題大做，為了兩個不入流的貨色，就親自下場，失了身份！

皇后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一股怒火直沖天靈蓋，幾乎要將她的理智燒毀。

她執(zhí)掌后宮多年，還從未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放肆！”

一聲厲喝，伴隨著“啪”的一聲巨響。

皇后將手中的白玉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茶水和碎片濺了一地。

“顧清辭！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本宮面前，巧言令色，顛倒黑白！”

“你以為，你用這種方式，就能為你和你那個奸夫，脫罪嗎！”

她氣急敗壞之下，連“奸夫”這種詞都罵了出來，再也顧不上什么皇后儀態(tài)。

顧清辭看著她失態(tài)的模樣，心中一片了然。

“情緒已經(jīng)失控，開始進行無邏輯的人身攻擊。第二階段，達成。”

她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像是失望，又像是憐憫的神情。

“娘娘息怒。”

她輕輕開口，語氣聽起來像是在勸慰，但說出來的話，卻像一把更鋒利的刀子。

“臣女只是在陳述事實。倘若這實話讓娘娘覺得刺耳，那只能說明，娘娘您，也被她們的愚蠢，牽連了。”

“畢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你……”皇后指著顧清辭，氣得渾身發(fā)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對方非但毫發(fā)無損，還順勢把她的力道全都反彈了回來，震得她自己五臟六腑都在疼。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周氏和陸錢氏會輸?shù)媚敲磻K。

跟眼前這個女人玩心計，簡直就是班門弄斧！

“來人！”皇后尖聲叫道，眼神里迸射出怨毒的光芒，“給本宮把這個巧舌如簧、以下犯上的賤婢，拖出去，掌嘴五十！”

她要撕爛這張可惡的嘴！

殿外的侍衛(wèi)聞聲而動，立刻就有兩個身材高大的帶刀侍衛(wèi)走了進來，面無表情地朝著顧清辭走去。

“我看誰敢！”

燕遲猛地拔出腰間的繡春刀，橫在顧清辭身前，刀鋒直指那兩個侍衛(wèi)，眼神凌厲如鷹。

“這里是鳳儀宮！不是你們大理寺的天牢！”一個心腹女官站了出來，厲聲呵斥道，“燕大人，你想造反嗎！”

“我大理寺辦案，拿的是圣上的旨意！顧清辭是我大理寺的顧問，沒有本官的命令，誰也動不了她！”燕遲寸步不讓。

“反了！真是反了！”皇后氣得大笑起來，“好一個大理寺，好一個燕遲！為了一個女人，連本宮都不放在眼里了！”

“來人！給本宮將他們兩個，一并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一聲令下，殿內(nèi)所有侍衛(wèi)全都拔出了刀，明晃晃的刀刃，將燕遲和顧清辭團團圍住。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到了極點。

一場血腥的沖突，一觸即發(fā)。

顧清辭站在燕遲身后，看著眼前這緊張的一幕，眼神卻異常的冷靜。

她知道，皇后不敢真的殺了他們。

尤其是不敢殺了燕遲。

燕遲是大理寺卿，是天子近臣。殺了他，無異于公然向皇權(quán)挑釁。

皇后現(xiàn)在，只是被憤怒沖昏了頭，在用這種方式，逼他們屈服。

而顧清辭要等的，就是這個時刻。

她要等，等那個真正能做主的人，出現(xiàn)。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個沉穩(wěn)而威嚴的聲音，忽然從殿外傳來。

“住手。”

這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所有劍拔弩張的侍衛(wèi)，動作都是一滯。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身穿明黃色龍袍，面容清癯，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正背著手，緩緩從殿外走了進來。

他的身后，跟著一個神情恭謹?shù)睦咸O(jiān)。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整個鳳儀宮，在看到他出現(xiàn)的那一刻，瞬間鴉雀無聲。

前一秒還殺氣騰騰的侍衛(wèi)們，“嘩啦”一聲，全都收刀跪了下去。

那些宮女太監(jiān)，更是嚇得直接趴在了地上，身體抖得像篩糠。

就連剛才還狀若瘋癲的皇后，在看到來人時，臉上的囂張和怨毒也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陛……陛下……”

來人，正是大晏王朝的最高統(tǒng)治者。

當今圣上。

燕遲也愣住了，他連忙收刀，拉著顧清辭一起，跪下行禮。

“臣（臣女）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沒有理會任何人，他徑直走到大殿中央，看了一眼地上的茶杯碎片，又看了一眼周圍劍拔弩張的侍衛(wèi)。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臉色煞白的皇后身上。

他什么也沒說，但那平靜的眼神，卻比任何嚴厲的斥責，都更讓人心驚。

“皇后，這是在做什么？”

皇帝的聲音，依舊平淡，聽不出喜怒。

“在朕的鳳儀宮里，動刀動槍，成何體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