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話,像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千層巨浪。
整個鳳儀宮,所有人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命令,給震得目瞪口呆。
禮部尚書王德章,死了?
還是暴斃?
這可是朝中二品大員,怎么會說死就死了?
更令人震驚的是,皇帝竟然下令,讓顧清辭這個無官無職的罪臣之女,去查這樁案子!
而且,還設下了三日之期。
查不出來,就要死!
這是賞賜嗎?
這分明是催命符!
燕遲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臉色大變,立刻跪下:“陛下!萬萬不可!王尚書乃朝廷重臣,他的案子,茲事體體大,理應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會審!顧小姐她……她只是一介女流,如何能擔此重任!請陛下三思!”
他急了。
他心里很清楚,這案子,絕對是個天大的坑。
王德章是什么人?
他是朝中有名的老狐貍,為人圓滑,從不輕易得罪人。這樣的人,怎么會突然暴斃?這里面,水深不見底!
讓顧清辭去查,這不是明擺著讓她去送死嗎?
跪在地上的皇后,在聽到這個命令時,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狂喜和怨毒。
她明白了。
皇帝這是在用顧清辭的命,來安撫她,來給那些被牽連的權貴一個交代!
好一招借刀殺人!
陛下,果然還是向著她的!
只要顧清辭死了,那周氏和陸錢氏的案子,就還有轉圜的余地!
“燕愛卿,你是在質疑朕的決定嗎?”皇帝的臉色沉了下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悅。
“臣不敢!”燕遲伏地叩首,“臣只是擔心……顧小姐她……”
“朕意已決。”皇帝不容置喙地打斷了他,“朕相信,顧小姐有這個能力。”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顧清-辭,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有趣的獵物。
“顧清辭,你,可敢接旨?”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顧清辭的身上。
拒絕?
那就是抗旨,死路一條。
接受?
那就是跳進了一個必死的陷阱。
這,是一個絕境。
顧清辭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她的大腦在瘋狂運轉。
“皇帝的目的,不是殺我。如果想殺我,不必這么麻煩。他的目的,是測試。測試我的能力極限,測試我的價值,到底有多大。”
“這個案子,一定和他核心的某項利益相關。他自己不方便查,或者他信不過三司的人,所以,才把我這個無根無派、用完即棄的‘外人’,推到臺前。”
“我,是一把刀。一把用來探路的,隨時可以被折斷丟棄的刀。”
“而他給出的誘餌,是父親的案子。”
父親的案子!
這四個字,像一道閃電,擊中了顧清辭心中最柔軟,也最堅定的地方。
這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活下去的唯一執念!
現在,機會,就擺在眼前。
盡管,這個機會,包裹著致命的劇毒。
顧清辭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后,她抬起頭,迎著皇帝那深不可測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臣女,接旨。”
“好!”皇帝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朕,等你的好消息。”
說完,他站起身,再也不看任何人一眼,背著手,徑直離去。
……
從皇宮出來,天色已經接近黃昏。
夕陽的余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燕遲的臉色,始終陰沉得可怕。
“你瘋了!你為什么要答應!”一坐上回大理寺的馬車,他就忍不住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答應的是什么!”
“我知道。”顧清辭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明亮。
“你知道?你知道個屁!”燕遲氣得口不擇言,“王德章的案子,就是個死局!三日之內,神仙也查不出來!你這是把自己的命,往火坑里推!”
“燕大人,”顧清辭看著他,忽然開口道,“你覺得,我們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
燕遲一愣。
“從我們決定扳倒安國公府和寧遠侯府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沒有退路了。”顧清辭的聲音很冷靜,“今天在鳳儀宮,如果我不接旨,你覺得,我們兩個,能安然無恙地走出來嗎?”
“皇帝需要一把刀,去砍他想砍,又不能親自去砍的人。他選中了我。”
“如果我拒絕,證明我這把刀不聽話,那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把我折斷。”
“而接旨,雖然危險,但至少,我們還有三天的時機。”
“更何況……”顧清辭的眼中,燃起一簇火焰,“他給了我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為父翻案。
燕遲看著她眼中的火焰,所有責備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他知道,那是她不可觸碰的底線。
他頹然地靠在車壁上,一拳砸在車廂上,發出一聲悶響。
“可是……三日時間,太短了。”
“不短了。”顧清-辭的目光,望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如果方向正確,一天,就足夠了。”
……
與此同時。
寧遠侯府。
陸云舟失魂落魄地坐在冰冷的大廳里,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
母親被抓,林婉兒嚇得當場失禁,被她娘家的人接走了,臨走前,還狠狠地唾罵他是廢物。
一夕之間,眾叛親離。
他從一個人人艷羨的侯府世子,變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這一切,都是因為顧清辭!
那個賤人!她沒死!她竟然沒死!
她還和燕遲聯手,設下了這個局,把寧遠侯府,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侯爺!侯爺!宮里傳出消息了!”一個管家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
“說!”陸云舟抬起通紅的眼睛。
“皇后娘娘被陛下禁足了!安國公夫人和寧遠侯老夫人……陛下下令,讓大理寺依法嚴辦!”
“轟”的一聲。
陸云舟的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母親,死定了。
寧遠侯府,也死定了。
不!
他不能就這么完了!
他不能輸給顧清辭那個賤人!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迅速成型。
既然講道理講不通,那就用搶的!
大理寺的囚車,每日黃昏,都會將當日收押的重犯,從大理寺,押往城外的天牢。
那是防備最松懈的時候!
只要他能召集府里的護衛和死士,在半路上,把母親救出來,然后遠走高飛,逃出京城,就還有一線生機!
對!就這么辦!
“來人!把府里所有的護衛,全都給本侯叫過來!”
陸云舟猛地站了起來,眼中迸射出賭徒般的瘋狂光芒。
“備馬!備刀!”
“今晚,我們去劫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