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門口的梧桐樹葉被七月的熱風卷得沙沙響,孟芝靈站在臺階下,看著面前西裝革履的男人,眼皮都沒抬一下。
顧楠笙手里捏著一份離婚協議,指尖泛白。他很高,身形挺拔如松,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襯得他肩寬腰窄,只是那張常年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此刻覆著一層化不開的冰霜。
“簽吧。”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冷得像淬了冰,“財產我已經讓律師擬好了,顧氏百分之五的股份,加上市中心那套江景房,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語氣里的施舍,幾乎要溢出來。
孟芝靈終于抬了眼。她今天穿了條簡單的白裙子,長發松松挽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截纖細的脖頸。四年婚姻,她為了扮演好“深愛顧楠笙”的角色,素面朝天,穿著打扮永遠是溫順無害的風格,久而久之,連顧楠笙都忘了,她原本的模樣有多亮眼。
她的目光掃過協議末尾的簽名處,筆尖懸了懸,沒立刻落下。
顧楠笙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下,語氣更冷:“怎么?嫌少?”
在他看來,孟芝靈就是這樣——四年如一日地黏著他,發信息秒回,他晚歸半小時就坐立不安,甚至在他明確表示“只把她當責任”后,還傻傻地守著顧家少奶奶的位置不肯放。
現在擺出這副樣子,無非是想討價還價。
孟芝靈卻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像風吹過湖面的漣漪,快得讓人抓不住,卻讓顧楠笙莫名地心頭一跳。
下一秒,她沒說話,只是握著筆的手微微用力,“孟芝靈”三個字落在紙上,字跡清雋利落,和她平日里那副柔柔弱弱的樣子截然不同。
簽完,她把筆擱回筆帽,將協議推了回去,動作干脆得像在處理一份無關緊要的文件。
“不用了,”她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顧總的東西,我一分都不要。”
說完,轉身就走,白裙子的裙擺被風掀起一個輕快的弧度,仿佛掙脫了束縛的鳥,連背影都透著股“終于解脫”的雀躍。
顧楠笙愣住了。
他預想過很多種可能——她哭著挽留,或者歇斯底里地質問,甚至像以前那樣紅著眼眶問他“是不是因為蘇清月”。
唯獨沒想過,她會這么干脆。
就好像……這四年的婚姻,對她來說,真的只是一場可以隨時抽身的戲。
一股莫名的煩躁涌上心頭,顧楠笙正要開口叫住她,腦子里卻突然鉆進一個清晰的女聲,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吐槽,又透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總算簽完了!顧楠笙這張冰山臉看了四年,再看下去眼睛都要起繭子。還財產?老娘稀罕他那點錢?今晚就去蹦迪,不醉不歸!】
顧楠笙:“???”
他猛地抬頭,看向孟芝靈遠去的背影,她明明沒回頭,也沒張嘴,那聲音卻像貼著他的耳朵說的一樣,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是幻聽?
最近公司事多,壓力太大了?
他皺著眉,低頭看了眼那份簽好的離婚協議,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孟芝靈”那三個字,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蟄了一下,有點麻,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動著“蘇清月”的名字。
顧楠笙深吸一口氣,壓下那股莫名的情緒,接起電話,聲音恢復了慣常的清冷:“喂?”
“楠笙哥,”電話那頭的女聲溫柔得像羽毛,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你……辦完了嗎?我有點擔心你。”
若是往常,顧楠笙或許會溫言安撫幾句,但此刻,孟芝靈那句“狗都不要的高嶺之花”在他腦子里反復回蕩,讓他沒來由地覺得煩躁。
“嗯,辦完了。”他語氣平淡,“沒什么事我先掛了。”
不等蘇清月再說什么,他直接掛斷了電話,視線再次投向孟芝靈消失的方向,眉頭擰得更緊了。
剛才那聲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已經走到街角的孟芝靈,正低頭看著手腕上突然亮起的淡藍色光點,一個奶聲奶氣的電子音在她腦海里響起:
“叮!恭喜宿主孟芝靈成功離婚,‘裝乖’任務結束,本系統‘瓜瓜’正式上線!”
孟芝靈腳步頓了頓,挑了挑眉。
來了。
她等這個系統,等了整整四年。
“先說好,”她在心里默默回應,【我只負責吃瓜和放飛,麻煩事別找我。】
瓜瓜:“放心宿主!本系統主打一個快樂吃瓜,偶爾幫你懟懟綠茶,保證不添亂!對了,剛檢測到蘇清月正發朋友圈呢,文案是‘心疼楠笙哥,有些人終究是強求不來’,配圖是她的淚眼自拍哦~”
孟芝靈嗤笑一聲,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個地址。
【呵,四年了,還是這套綠茶套路,能不能換點新鮮的?】
她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嘴角終于揚起一抹真實的、輕松的笑。
顧楠笙,蘇清月,顧家……
四年婚姻一場戲,現在,該她孟芝靈,做回自己了。
而坐在民政局臺階上的顧楠笙,還在為剛才那陣“幻聽”耿耿于懷,他拿出手機,鬼使神差地點開了蘇清月的朋友圈,看到那條剛發的動態時,非但沒覺得心疼,反而莫名想起了孟芝靈心里那句“低級”的吐槽。
他指尖一頓,面無表情地退出了朋友圈,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孟芝靈這個女人……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