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雙的雙臂被林薇下墜的力道狠狠拉扯,濕透的冰冷身體緊貼著她,寒氣透過布料直往骨頭縫里鉆。她死死抱著失去意識的摯友,兩人在失重的虛空中不受控制地旋轉下墜。
“接住她們!”韓墨低吼,奮力調整姿態沖過來。周言也收起槍,動作迅捷地靠攏,兩人一左一右,幫著葉雙穩住了林薇沉重的身體。林薇的頭無力地垂在葉雙肩頭,濕漉漉的黑發黏在頸后,那枚結構精密、散發著微弱幽光的銀色烙印,清晰地暴露在三人眼前。
“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你剛才說暗影同盟?”周言的聲音像淬了冰,目光銳利地在林薇頸后和韓墨臉上來回掃視,最后定格在韓墨手腕被衣袖半掩的類似印記上。他猛地抓住韓墨的手腕,用力將他袖子往上一擼,露出下面幾乎一模一樣的銀色紋路?!敖忉屒宄?!她身上怎么會有和你一樣的標記?你和她是一伙的?”
韓墨猛地抽回手,臉色鐵青,眼神卻異常凝重地再次投向林薇頸后的烙印?!胺砰_!如果我和她是一伙的,剛才就不會阻止你開槍!”他指著林薇,“這東西叫‘時空坐標’,是暗影同盟核心成員才會被強制烙下的生命印記。它本身就是一個定位器和能量節點,一旦激活,就像在虛空中點燃了一盞最亮的信號燈?!彼钗豢跉?,目光掃過死寂的四周,“林薇不可能有這東西,除非……她早就被替換了,或者,她被當成了承載坐標的容器!而她剛才說的‘他們’……”
“他們是誰?時空管理局?還是暗影同盟?”周言緊追不放,槍雖然垂著,但全身肌肉緊繃,像隨時會撲出的獵豹。他看向葉雙懷里的林薇,眼神復雜,“或者……兩者都是?”
葉雙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臟被無形的手攥緊。她低頭,目光無法從林薇頸后那片幽冷的銀光上移開。那印記的結構仿佛帶著某種詭異的吸力,讓她一陣強烈的眩暈。視野猛地晃動、模糊,無數破碎的、閃爍的光點毫無征兆地在眼前炸開——不是幻覺,更像是被硬生生塞進腦海的畫面:無邊無際的幽暗虛空背景上,數不清的、結構各異的銀色紋身如同星辰般冰冷地懸浮、閃爍,彼此之間似乎有看不見的絲線相連,構成一張龐大到令人窒息的網……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混雜著熟悉與極度恐懼的寒意瞬間攫住了她。
“呃……”葉雙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險些抱不住林薇。劇烈的眩暈感讓她眼前發黑,幾乎嘔吐。
“葉雙!”韓墨和周言同時注意到她的異樣。
“你怎么了?”周言伸手想扶她。
“沒……沒事?!比~雙咬緊牙關,強壓下那股翻江倒海的不適感,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她下意識地將林薇抱得更緊,仿佛要用自己的身體隔絕那枚烙印帶來的冰冷窺視感。那些一閃而過的、布滿虛空的銀色星辰畫面,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讓她本能地感到危險。林薇是她的朋友,是卷入這場陰謀的無辜者,無論她頸后是什么,無論“他們”是誰,她都必須保護她!
“我不知道林薇身上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誰?!比~雙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掃過韓墨和周言,“但我絕不會把她交出去。她是林薇,是我的朋友。在她醒來,親口告訴我們真相之前,誰也別想動她!”她直視著周言,“周隊長,你信不過暗影同盟,也信不過時空管理局,那你現在能信的,只有我們三個。林薇是唯一的線索!”
周言盯著葉雙的眼睛,那里面是純粹的決心和一絲深藏的恐懼。他又看向韓墨。韓墨迎著他的目光,緩緩點頭:“葉雙說得對。烙印在她身上,‘他們’的目標就是她。把她交出去,就是親手把線索和把柄遞到敵人手里。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p>
“好?!敝苎猿聊?,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眼神依舊銳利如刀,“我可以暫時信你們。但你們最好沒有隱瞞別的?!彼匦绿饦?,槍口不再對著任何人,而是警惕地指向下方更深的、仿佛沒有盡頭的幽藍虛空,“現在怎么辦?這鬼地方怎么出去?總不能一直漂著等‘他們’找上門!”
韓墨立刻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羅盤。那古樸的黃銅羅盤指針之前因能量湮滅而靜止,此刻卻像被無形的力量撥動,開始瘋狂地旋轉!指針尖端再次泛起一絲微弱的、極其不穩定的紅光,如同風中殘燭,在虛空中艱難地指向一個方向,但那方向并非向下或向上,而是斜斜地刺入側前方的虛空深處。指針搖擺不定,紅光時明時滅,仿佛在激烈地抗拒著什么。
“有東西在靠近!”韓墨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前所未有的緊張,他死死盯著羅盤指針劇烈擺動的軌跡,“很強的干擾!不是單一目標!速度很快!方位……無法鎖定!”他猛地抬頭,順著指針瘋狂抖動的方向望去,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周言也察覺到了。不是聲音,不是光影,而是一種純粹的壓力。如同深海潛游時,突然感覺到上方有龐大的陰影無聲滑過。他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握槍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葉雙也感覺到了。一股冰冷粘稠的惡意,如同實質的潮水,毫無征兆地從四面八方涌來,瞬間淹沒了他們。這惡意帶著一種非人的審視感,仿佛無數雙冰冷的眼睛穿透幽藍的虛空,鎖定了他們。
下方那片原本只是深邃幽暗的虛空,此刻開始發生肉眼可見的異變。空間像投入石子的水面,無聲地蕩漾開一圈圈漣漪。漣漪的中心,光線詭異地扭曲、折疊,幽藍的底色被某種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暗影所侵蝕,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撕開這層空間的薄膜,從另一個維度強行擠入。
死寂被打破。一種極低頻的、令人牙酸的嗡鳴,如同巨獸沉睡時的呼吸,由遠及近,開始震蕩著每一寸空間,也震蕩著他們的骨骼和內臟。無形的壓力越來越沉重,空氣(如果這虛空里還有空氣的話)似乎都凝固成了粘稠的膠質,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羅盤指針的旋轉達到了癲狂的程度,紅光在瘋狂閃爍中驟然熄滅,又猛地亮起,如同垂死掙扎的心跳。韓墨的手指死死扣住羅盤邊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試圖穩定那失控的指針。
周言把槍握得更緊,槍口隨著那扭曲漣漪的擴散而微微移動,全身肌肉繃緊到極限,像一張拉滿的弓,尋找著根本不存在的、可以瞄準的目標。
葉雙抱緊林薇,冰冷的觸感透過衣物傳來。她看著那不斷擴大的空間漣漪,看著光線在其中被扭曲成怪誕的形狀,聽著那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的、仿佛來自深淵的嗡鳴。那嗡鳴如同沉重的鼓點,敲打在她的神經上,讓她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一股源自本能的、冰冷的恐懼感,順著脊椎一路爬升,扼住了她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