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刀罡撕裂空氣的尖嘯如同死神的鐮刀破風,瞬間已懸在云灼頭頂!那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腥風血煞,將她因脫力而散亂的長發激得狂舞。死亡的冰冷觸感順著脊椎瞬間爬滿全身,云灼瞳孔驟縮,身體卻因力量的徹底抽空和司珩那“點意潰形”帶來的巨大心神沖擊而僵硬如石,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鋸齒骨刀上那些猙獰倒刺反射出的、自己蒼白絕望的臉。
要死了嗎?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閃電劃過混亂的腦海。不甘、憤怒、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那個青衫身影的莫名怨懟——他為何不救?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與黑暗并未降臨。
就在那血色刀鋒距離云灼頭頂不足三尺,狂暴的氣流已割得她臉頰生疼的剎那——
司珩動了。
這一次,他的動作不再有絲毫之前的舒緩與寫意。執筆的右手快得只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模糊的烏沉殘影!
“判世”筆凌空疾書!
沒有墨跡顯現,但筆尖劃過的軌跡,卻仿佛帶著天地間最沉重的法則之力。隨著他手腕的疾速揮動,一道道純粹由暗金色光芒構成的玄奧符文憑空浮現!那些符文結構繁復古拙,蘊含著難以言喻的禁錮與審判之意,甫一出現,便引動周圍空間發出低沉的嗡鳴。
瞬息之間,七道暗金符文化作流光,如同擁有生命的鎖鏈,無視了空間的距離,后發先至,精準無比地纏繞上血屠夫斬落的巨大骨刀,以及他那只握刀的、肌肉虬結的暗紅手臂!
鏘!鏘!鏘!鏘!
金鐵交鳴之聲密集響起!暗金符文鎖鏈死死纏縛,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血屠夫那足以劈開山岳的狂暴一刀,竟硬生生被這七道纖細的符文鎖鏈懸停在半空!刀鋒距離云灼的發絲,僅剩毫厘!狂暴的血色刀罡與暗金符文激烈碰撞、摩擦,迸濺出無數細碎的能量火花,如同絢爛而致命的煙火。
“呃啊——!”血屠夫發出一聲狂怒痛苦的嘶吼,獨眼赤紅欲裂。他全身肌肉墳起,暗紅色的皮膚下青筋如虬龍般跳動,瘋狂地催動著血煞之力,試圖掙脫這該死的鎖鏈,將刀鋒繼續壓下!
鋸齒骨刀在符文的禁錮下劇烈震顫,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刀身上粘稠的血煞之氣如同被燒灼般滋滋作響,不斷消弭。然而那七道暗金符文鎖鏈卻穩如磐石,紋絲不動!它們如同天降的法則神鏈,不僅禁錮了他的刀,更順著他的手臂纏繞而上,所過之處,他那引以為傲、刀槍難入的暗紅皮膚竟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變得灰敗、枯萎!強大的力量被符文飛速抽離、封印!
“天工縛罪鎖?!”血屠夫眼中終于流露出深入骨髓的恐懼,“司珩!你竟敢……”
他的咆哮戛然而止。
因為司珩的身影,不知何時已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側。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波的神情,左手五指張開,掌心向下,虛虛按向血屠夫那因恐懼和劇痛而扭曲的猙獰頭顱。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沒有血肉橫飛的慘烈。
司珩的手掌在距離血屠夫頭頂三寸之處穩穩停住。掌心之下,空氣微微扭曲,一個更加復雜、更加凝練、散發著浩瀚鎮壓之力的暗金色符文瞬間凝聚成形!
“鎮。”
一個清晰而冰冷的字眼從司珩口中吐出。
嗡!
那符文如同實質的烙鐵,帶著煌煌天威,無聲無息地印在了血屠夫的天靈之上!
“呃……嗬……”
血屠夫龐大如小山的身軀猛地一僵!獨眼中的瘋狂、暴虐、恐懼……所有神采瞬間凝固、熄滅,化作一片死寂的灰白。他全身鼓蕩的血煞之氣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消散無蹤。那柄巨大的鋸齒骨刀當啷一聲脫手墜地,砸起一片塵土。他本人則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爛泥,雙膝一軟,轟然跪倒在地,頭顱低垂,再無半分聲息。只有那印在頭頂的暗金符文,依舊散發著微弱卻不容置疑的鎮壓之光。
從血屠夫暴起偷襲,到被七道縛罪鎖鏈禁錮,再到被一符鎮壓跪伏,整個過程快得如同電光石火!當最后那聲沉重的跪地聲傳來,整個戰場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廢墟間的哭喊聲停了。
風聲似乎也停了。
只有點點尚未完全散盡的流銀輝光,還在空中無聲飄落,映照著跪伏在地的血屠夫那龐大的、失去靈魂的軀殼,以及旁邊那個依舊單膝跪地、劇烈喘息、卻已脫離死亡陰影的少女。
云灼撐在地上的雙手微微顫抖,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她抬起頭,目光越過那具失去反抗的龐大軀體,死死盯住幾步之外那個青衫落拓的身影。司珩正緩緩收回按出的左手,目光平淡地掃過跪伏的血屠夫,仿佛只是隨手拂去一粒礙眼的塵埃。
然后,他的視線轉向了云灼。
那目光依舊平靜,如同深潭之水,無悲無喜,卻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審視,落在云灼身上,仿佛能將她體內尚未平息的流銀之力、以及靈魂深處的驚悸與倔強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云灼喉嚨干澀,想說什么,卻只擠出一個沙啞的音節。劫后余生的虛脫感與眼前這絕對力量碾壓帶來的巨大沖擊交織在一起,讓她腦中一片混亂。
司珩沒有立刻回應。他向前踱了一步,靴底踩在碎石上,發出輕微的聲響。目光從云灼身上移開,掃過她身后那片被流銀之力波及而崩塌的房屋廢墟,掃過那些在瓦礫間相互攙扶、或低聲啜泣、或驚魂未定地望過來的黑石鎮民。
那些目光里,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有對強大力量的敬畏,更有對這片殘破家園的深深悲慟。
最終,司珩的目光重新落回云灼臉上,清冷的聲音打破了死寂,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如同冰冷的鐵錘敲打在云灼心上:
“‘流銀’之力,兇險莫測。你,控不住它。”
云灼心頭猛地一沉,一股強烈的、被冒犯的不服瞬間壓過了虛弱,她掙扎著想站起來反駁:“我……”
“今日失控,”司珩打斷了她,語氣沒有絲毫波瀾,只是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毀的是這些屋舍。下一次失控,屠的便是這一鎮生靈。”
他的目光再次掠過那些悲慟的鎮民,最后定格在云灼因激動和虛弱而微微泛紅的臉上,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失控的力量,如同行走的災禍。它存在一日,覬覦者便如影隨形,災殃便永無止境。最終,必會牽連更多無辜。”
他微微停頓,看著云灼眼中翻涌的不甘與倔強,語氣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
“此地,已非你容身之所。隨我回天工城。這是唯一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