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金守護光暈的余韻尚未完全散去,如同溫暖的余燼籠罩著廢墟中心。
司珩半跪在地,懷中抱著徹底失去意識的云灼。她呼吸微弱,但已不再是瀕死的斷續,而是陷入了一種深沉的、如同蟄伏般的昏迷。流銀在她腕間安靜地流淌著溫潤內斂的赤金光澤,如同新生的火種,雖不熾烈,卻蘊含著勃勃生機,自發地在她胸前的傷口處形成一層薄薄的、帶有金屬質感的保護膜,有效地止住了流血。
司珩的臉色卻比懷中的云灼更加蒼白。強行爆發震退赤魘及高手,又毫不吝惜地灌注本源精血和磅礴星意,反噬之力如同跗骨之蛆在他經脈中肆虐。他清晰地感覺到自身力量的虛浮不穩,仿佛腳下踩著隨時會碎裂的薄冰。淵海藍的眼眸深處,那浩瀚的星芒也黯淡了幾分,蒙上了一層不易察覺的疲憊。
他迅速從袖中取出一個瑩白玉瓶,倒出兩粒散發著清冽寒氣的丹藥服下。丹藥入腹,化作一股冰冷的溪流,暫時壓制住翻騰的氣血和經脈的灼痛。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頭的腥甜,目光如電掃過混亂的戰場。
“江浸月!”他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正在指揮幾名受傷弟子相互扶持、包扎傷口的短發少女耳中。
江浸月猛地抬頭,琥珀色的眼眸中滿是血絲和劫后余生的驚悸,但當看到司珩懷中昏迷的云灼,以及云灼手腕上那抹溫潤的赤金時,眼中瞬間爆發出巨大的驚喜和希冀。她立刻應道:“判世先生!”
“清點人數,救治傷員,立刻撤離!”司珩的命令簡潔有力,“此地不宜久留,赤魘雖退,隨時可能卷土重來。”他的目光掃過那些被噬魂燈陣抽走部分“意”而顯得癡癡傻傻或昏迷不醒的真正平民,眉頭微蹙,“能帶走的,盡力。”
“是!”江浸月立刻行動起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充滿了力量,“還能動的!帶上傷員和昏迷的平民!我們走!快!”
天工城的弟子們強忍著傷痛和恐懼,迅速行動起來。他們看向廢墟中心那對師徒的目光,充滿了敬畏與感激。剛才那星金交融、凈化邪祟的一幕,深深烙印在他們心中。
司珩小心地將云灼橫抱起來。她的身體很輕,蜷縮在他臂彎里,如同易碎的琉璃。赤金色的長發無力地垂落,掃過他的手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體內那股新生的、如同熔金般開始緩緩流淌的“意”,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韌與純凈。那狂暴駁雜的萬象本源意,似乎在這熔金之意的核心周圍,形成了一種奇異的、相對穩定的渦流。這是好的開始,但前路依舊艱難。
他沒有耽擱,抱著云灼,身影化作一道略顯滯澀卻依舊迅捷的流光,當先開路。判世筆在他周身環繞,筆尖流淌出淡淡的銀色符文,驅散著空氣中殘留的噬魂邪氣,為身后撤離的隊伍開辟一條相對安全的通道。
他們快速離開了千燈宴主會場這片血腥的修羅場,向著城外事先約定的隱蔽落腳點——一座廢棄的護林人石屋——疾馳而去。
石屋簡陋卻堅固。司珩將云灼小心地安置在屋內唯一一張鋪著干草的木床上。江浸月立刻帶著藥箱上前,她的動作專業而迅速,小心地剪開云灼染血的衣物,處理那猙獰的貫穿傷口。當看到傷口表面那層薄薄的、流動著赤金光澤的流銀保護膜時,她再次露出驚嘆之色。
“導師,云灼她……”江浸月一邊處理,一邊忍不住低聲詢問,眼中滿是關切。
“本源受創,但意已初醒,性命無虞。”司珩言簡意賅,他站在窗邊,背對著屋內,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外面漆黑的樹林。月光透過窗欞,勾勒出他略顯清瘦卻挺拔如松的背影。星夜灰的發絲在月光下,似乎比平日少了幾分光澤,透出一種透支后的疲憊感。他負在身后的手,掌心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雖然已經止血,但邊緣依舊殘留著刺目的星藍血痂。
“需要盡快返回天工城。”他補充道,聲音低沉,“她的情況,需要‘養意池’的溫養和更細致的觀察。此地……終非久留之地。”赤魘的退走帶著強烈的不甘,誰也不知道他何時會糾集更強的力量反撲。云灼此刻的狀態,如同新生的火苗,經不起任何風雨。
江浸月用力點頭,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屋內彌漫著草藥和血腥混合的氣味,以及一種新生的、微弱的熔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