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影將碼頭布防圖塞進金瓶的瞬間,柴房的木門突然“吱呀”一聲自動合上。門板上的彈孔還在冒煙,青煙在昏暗的光線下扭曲成細(xì)小的蛇形,順著門縫鉆出去,與外面的雨霧融為一體。那些煙霧在空中盤旋片刻,竟凝成了一張模糊的人臉,五官隱約與“老梅”有些相似,連眼角那顆淡褐色的痣都清晰可辨。她摸向腰間的短刀,指尖觸到刀柄上的血漬——是剛才穿蓑衣人推開她時蹭上的,那血漬在黃銅刀柄上暈開,形狀恰似半朵殘缺的梅花,花瓣的缺口處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像是某種花瓣腐爛后的味道,與去年蘇州碼頭邊腐爛的黃梅氣息如出一轍。
柴房的霉味里突然多了股甜膩的香氣,像是腐爛的白梅混合著胭脂,那香氣越來越濃,熏得梅影頭暈?zāi)垦#矍熬钩霈F(xiàn)了重影。她抬頭看見房梁上掛著件黑色綢衫,領(lǐng)口繡著的梅花與“寒枝”袖口的刺繡一模一樣,只是花瓣上的金線已經(jīng)發(fā)黑,像是被血漬浸透。垂下的衣角掃過她的臉頰,帶著冰冷的觸感,像是某種冷血動物的皮膚,讓她想起小時候在鄉(xiāng)下見過的蛇蛻。去年處決叛徒時,那間柴房里也掛著件同樣的綢衫,后來才知道,那是特務(wù)處給叛徒準(zhǔn)備的“體面衣裳”,穿上它的人,最終都會被割掉舌頭,連一聲求饒都發(fā)不出,舌頭會被泡在福爾馬林里,作為“戰(zhàn)利品”存檔。
墻上的滴血梅花突然滲出水珠,順著磚縫緩緩流淌,在地面匯成細(xì)小的溪流。溪流經(jīng)過的地方,枯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黑腐爛,還冒出了細(xì)小的泡沫,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草下蠕動。梅影想起王掌柜臨死前指向后門的手指,那些血珠的流動軌跡,竟與三順茶館的地道分布圖完全吻合——這柴房的地下,藏著通往碼頭的秘密通道。她用短刀撬開腳下的石板,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里面?zhèn)鱽砦⑷醯暮粑暎l率與“梅”字派的暗號節(jié)奏完全一致,那呼吸聲時斷時續(xù),像是有人在里面艱難地掙扎,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細(xì)碎的嗚咽。
懷里的金瓶突然震動起來,像是里面的布防圖在發(fā)燙。梅影解開衣襟查看,發(fā)現(xiàn)瓶身鏨刻的第十二朵梅花正在慢慢變色,從黃銅的原色變成暗紫色,花瓣邊緣的紋路里滲出細(xì)小的血珠,與“老梅”尸體旁繡品上的血跡同屬一種血型。這是“梅”字派的最高級預(yù)警——約定時間已過一刻鐘,接頭人“金瓶”仍未出現(xiàn),意味著情報網(wǎng)可能已全線暴露。她注意到,那些血珠滴落在衣襟上,竟沒有散開,而是凝成了一個個極小的血珠,像一顆顆紅色的珍珠,用指尖一戳,硬得像是瑪瑙。
雨點擊打柴房頂棚的聲音突然變了節(jié)奏,從密集的“噼啪”聲變成有規(guī)律的“咚咚”聲,像是有人在上面用重物敲擊,每一次敲擊都讓柴房的地面微微震動,桌上的茶碗也跟著輕輕搖晃,碗里的茶沫震成了細(xì)碎的星點。梅影數(shù)著聲響的間隔,三短兩長,正是特務(wù)處集合的暗號。她將金瓶塞進磚縫,用半塊松動的青磚蓋住,磚面刻著的“梅”字正好對準(zhǔn)洞口,這是只有“金瓶”能看懂的緊急藏物標(biāo)記,那“梅”字的最后一筆格外長,像是在指向某個方向,筆尖處還刻著個極小的箭頭,指向枯井的位置。
房梁上的綢衫突然墜落,“啪”地一聲砸在地上,揚起一陣灰塵。灰塵散去后,露出背后釘著的張黃紙,上面用朱砂畫著個奇怪的符號,像是朵倒著的梅花,花瓣的數(shù)量是十二片,每片花瓣上都寫著一個極小的字。梅影認(rèn)出這是“落梅”計劃的啟動標(biāo)記,符號周圍寫滿了極小的字,湊近看竟是“梅”字派十二名成員的代號,每個代號上都劃著道紅線,只有“梅影”和“金瓶”的名字還完好無損。去年失蹤的七個孩子的名字,也用更小的字寫在角落,字跡與穿紅肚兜小孩的糖人簽子上的筆跡完全相同,那些名字的筆畫里還嵌著細(xì)小的木屑,像是用孩子的指甲刻上去的,木屑里還夾雜著幾根金色的絲線,與“寒枝”發(fā)間的金線完全一致。
柴房外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音,緊接著是“寒枝”的笑聲,那笑聲穿透門板的縫隙,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掉落,落在梅影的頭發(fā)上,帶著一股冰冷的寒意。“姐姐,別等了,”她的聲音帶著詭異的甜膩,像是抹了蜜的毒藥,“‘金瓶’早就被我們找到了,他現(xiàn)在就在碼頭倉庫的第三根柱子上掛著呢,舌頭被割下來喂了狗,眼睛還圓睜著,像是在等你送情報呢。”那笑聲里還夾雜著狗吠聲,兇狠而急促,像是就在柴房門外,狗爪抓撓門板的聲音清晰可聞,與去年在南京雨花臺聽到的狼狗叫聲如出一轍。
梅影的手摸到洞口邊緣的粗糙石壁,那里有“老梅”刻下的指甲痕,三長兩短代表“速從地道撤離”。指甲痕的深度不一,最深的那道里還嵌著點皮膚組織,DNA與“老梅”的完全匹配。她剛要鉆進洞口,指尖突然觸到塊凸起的石頭,石頭上刻著個極小的“金”字——是“金瓶”的私藏標(biāo)記。撬動石頭后,里面露出半截鉛筆頭,筆芯上沾著的墨跡還未干透,在石壁上寫下的“叛徒在”三個字戛然而止,像是寫字人突然遭遇了不測,最后一個“在”字的最后一筆拖得很長,劃破了石壁上的青苔,露出底下的紅色巖石,像是在流血,那紅色巖石的紋理竟與“老梅”的血管分布驚人地相似。
外面的槍聲突然密集起來,“砰砰砰”的聲響接連不斷,夾雜著飛刀破空的銳響。梅影認(rèn)出那是穿蓑衣人使用的飛刀,聲音與剛才刺穿藍布衫茶客咽喉時的完全一致,只是音調(diào)略低,像是飛刀的重量增加了。但這次的飛刀聲里多了絲鈍響,像是擊中了柔軟的物體,緊接著傳來“撲通”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隨后是“寒枝”得意的笑聲:“‘金瓶’,你的飛刀再快,能快過我的子彈嗎?”那笑聲里充滿了殘忍和快意,讓梅影的頭皮陣陣發(fā)麻,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柴房的地面開始震動,像是有重型卡車從外面經(jīng)過,地道里的呼吸聲突然變成了急促的喘息。梅影點燃火折子,火光中看見洞口下方的石階上,散落著幾片白色的梅花瓣,瓣上的血跡還在微微發(fā)燙,血型與穿蓑衣人一致。她想起“金瓶”檔案里記錄的特征——他的左膝有塊梅花形的胎記,是小時候被烙鐵燙傷的,與穿蓑衣人掀開帽檐時露出的疤痕完全吻合。火折子的光芒忽明忽暗,照亮了石階旁的墻壁,上面有幾道新鮮的抓痕,像是有人在攀爬時留下的,指縫里還沾著些暗紅色的泥土,泥土的成分與枯井邊的泥土完全相同,里面還混著幾根細(xì)小的毛發(fā),發(fā)質(zhì)與“金瓶”的一致。
墻上的滴血梅花突然停止?jié)B液,那些水珠在磚面凝成細(xì)小的冰碴,冰碴反射的光線下,梅影看見磚縫里嵌著根銀白色的線,與井底發(fā)現(xiàn)的追蹤線材質(zhì)相同。線的末端系著個極小的金屬牌,刻著“特務(wù)處第七行動組”的字樣,編號正是“寒枝”的代號。去年在蘇州碼頭犧牲的聯(lián)絡(luò)員“青竹”,尸體上也發(fā)現(xiàn)過同樣的金屬牌,只是編號不同,那金屬牌的背面都刻著一個極小的“梅”字,字體與“老梅”的筆跡相同。
“姐姐,你看這是什么?”“寒枝”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脆響,“這只手是不是很眼熟?指甲縫里還嵌著繡線呢,和你袖口的一模一樣。”梅影貼在門板上的耳朵突然感到一陣溫?zé)幔袷怯腥藢χT縫吹氣,帶著一股淡淡的胭脂味。她猛地后退,看見門板上的彈孔里塞進了根手指,指尖還在微微顫動,指甲上的蔻丹與“寒枝”的完全相同,只是指節(jié)處有個細(xì)小的疤痕——那是小時候被繡花針扎到留下的,“寒枝”的右手食指上也有個同樣的疤痕。更讓她心驚的是,那手指的指甲縫里,除了繡線,還有些細(xì)小的木屑,與柴房房梁上的木屑完全相同,木屑里還沾著點黑色的粉末,是特務(wù)處常用的炸藥殘留。
地道里的喘息聲越來越微弱,幾乎要聽不見了。梅影終于下定決心鉆進洞口,身體剛進入洞口,就感到一股陰冷的風(fēng)從里面吹來,帶著一股濃烈的土腥味。石階上的苔蘚濕滑如油,她好幾次差點摔倒,手掌撐地時摸到些粘稠的液體,在火折子的光線下泛著暗紅色,與“老梅”吐出的血沫顏色相同,那液體還帶著一絲溫度,像是剛從人體內(nèi)流出,用指尖捻開,能感覺到里面細(xì)小的纖維,與“金瓶”穿的棉衫纖維完全一致。地道兩側(cè)的泥土里嵌著無數(shù)細(xì)小的骨頭碎片,像是被人故意埋進去的,數(shù)量正好是十二個,與“梅”字派的成員數(shù)吻合,那些骨頭碎片的邊緣都很鋒利,像是被人用牙齒咬過,上面還殘留著細(xì)小的齒痕,與穿紅肚兜小孩的齒痕完全相同。
爬了大約三十步,前方突然出現(xiàn)岔路口,左邊的通道口放著片干枯的梅花瓣,右邊則是半朵繡著的梅花。梅影想起“金瓶”教她的辨認(rèn)方法:自然花瓣代表安全通道,繡品則是陷阱。她剛要往左拐,卻發(fā)現(xiàn)那片干枯的花瓣邊緣有機器切割的痕跡,切口整齊得不像自然脫落,而右邊的繡品針腳里,藏著根極細(xì)的銅絲,與“梅”字派傳遞密信的銅絲完全相同。她用指尖碰了碰那銅絲,銅絲立刻微微震動起來,像是在傳遞某種信號,震動的頻率正是“安全”的暗號。
身后傳來石塊滾動的聲音,“咕嚕嚕”地越來越近,像是有人正在封堵洞口,那聲音越來越近,還夾雜著粗重的喘息聲,呼吸的節(jié)奏與特務(wù)處的某個胖子特務(wù)完全一致。梅影不再猶豫,鉆進右邊的通道。通道狹窄得只能容一人爬行,她不得不側(cè)著身子,肩膀不時碰到兩側(cè)的石壁,蹭下許多泥土。洞頂不斷滴落泥水,砸在她的后頸上,冰涼刺骨,那泥水還帶著一股腥臭味,像是混合了血液和腐爛物。她聞到前面有股濃烈的火藥味,夾雜著熟悉的杏仁味——是氰化物,濃度足以在十秒內(nèi)致命,那氣味越來越濃,讓她的頭暈得更厲害了,眼前開始出現(xiàn)幻覺,仿佛看到了“老梅”在向她招手。
火折子突然熄滅,黑暗中傳來細(xì)微的“沙沙”聲,像是有無數(shù)只蟲子在爬,那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讓她分不清方向。梅影的手在石壁上摸索,觸到塊刻著梅花的凸起,那是“老梅”設(shè)置的應(yīng)急燈開關(guān)。她用力按下,一盞昏暗的油燈亮起,燈光亮起的瞬間,她看見前方的通道里鋪滿了白色的梅花,花瓣上的水珠在燈光下泛著綠光,與“寒枝”袖口刺繡的熒光完全一致。那些梅花的花蕊里,竟都嵌著一顆極小的牙齒,像是孩童的乳牙,牙齒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牙菌斑,與去年失蹤的七個孩子中的一個的牙菌斑樣本完全匹配。
通道盡頭的光亮越來越大,隱約能聽到碼頭吊臂的轟鳴聲,還有金屬碰撞的“哐當(dāng)”聲,像是在裝卸貨物。梅影加快速度,卻在最后一級石階前停住——地上躺著個穿蓑衣的人,左臉頰的梅花疤痕已經(jīng)被血浸透,他的右手還緊握著那把刻著半朵梅花的飛刀,刀柄上的血指印與梅影的完全吻合,連指紋的紋路都分毫不差。而他的胸口,插著根銀簪,簪尖的血跡在地上匯成朵完整的梅花,與“落梅”計劃的標(biāo)記分毫不差,那銀簪的末端還刻著一個“枝”字,是“寒枝”的代號,簪身上還刻著細(xì)小的纏枝紋,與“寒枝”常用的發(fā)簪完全相同。
“他不是金瓶……”梅影喃喃自語,指尖觸到那人后心的皮膚,上面用朱砂畫著的梅花已經(jīng)褪色,露出底下“特務(wù)處”的烙印,那烙印的邊緣還在微微發(fā)紅,像是剛燙上去不久,周圍的皮膚還在微微顫抖。她突然想起穿蓑衣人沖向“寒枝”時,后心露出的梅花標(biāo)記顏料成分——與特務(wù)處的標(biāo)記顏料完全相同,而真正的“金瓶”,皮膚是過敏體質(zhì),根本不能接觸朱砂,一接觸就會起大片的紅疹,這是只有核心成員才知道的秘密。
碼頭的警笛聲突然變得尖銳,像是在催促最后的倒計時,那聲音刺破耳膜,讓她的耳朵嗡嗡作響,幾乎聽不見其他聲音。梅影從穿蓑衣人的口袋里摸出塊懷表,表蓋內(nèi)側(cè)刻著朵完整的梅花,與她脖頸上的玉墜正好配對,那玉墜接觸到懷表,突然變得滾燙,燙得她差點脫手。懷表的指針停在寅時三刻,與布防圖上的時間完全一致,表蓋的夾層里藏著張紙條,上面用“金瓶”特有的筆跡寫著:“柴房地道有詐,速從枯井轉(zhuǎn)移,‘金瓶’在井邊等你”,那紙條的邊緣還沾著些白色的粉末,是碼頭倉庫里的面粉,上面還印著半個腳印,像是穿蓑衣人留下的,鞋底的紋路與特務(wù)處配發(fā)的膠鞋紋路完全相同。
她轉(zhuǎn)身往回爬時,通道里的白色梅花突然開始燃燒,綠色的火苗順著花瓣蔓延,像一條條綠色的小蛇,散發(fā)出刺鼻的氣味,與特務(wù)處的催淚瓦斯味道完全相同。那煙霧中還夾雜著無數(shù)細(xì)小的火星,落在她的衣服上,燙出了一個個小洞,灼燒的疼痛讓她清醒了幾分。身后傳來“寒枝”的喊聲,這次的聲音不再甜膩,而是帶著焦急的嘶吼:“姐姐快走!真正的叛徒是……”話沒說完就被槍聲打斷,“砰”的一聲槍響,隨后是重物倒地的悶響,還有“嘿嘿”的冷笑,像是另一個人發(fā)出的,那笑聲低沉而沙啞,與“老梅”的笑聲有幾分相似。
梅影爬出地道時,柴房的橫梁已經(jīng)開始坍塌,“咔嚓”一聲巨響,一根粗大的木梁砸在地上,揚起漫天灰塵。房梁上的黑色綢衫在火中化成灰燼,灰燼飄在空中,組成個巨大的梅花形狀,覆蓋了整個三順茶館的上空。那些灰燼落在地上,竟都變成了細(xì)小的黑色蟲子,四處亂竄,爬過的地方留下了銀色的軌跡,與追蹤線的材質(zhì)相同。她沖向枯井的路上,看見巷口的積水里漂浮著無數(shù)張黃紙,每張紙上都畫著倒著的梅花,上面的“梅影”二字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而“金瓶”的名字旁邊,多了個新鮮的指印,指紋與穿紅肚兜小孩的完全一致。那小孩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巷口,對著她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手里還拿著半塊梅花形狀的糖人,糖人上的血跡與“老梅”的血型相同。
枯井邊的石板上,放著只黃銅金瓶,正是她之前藏在井底的那只。瓶身的十二朵梅花全部變成了暗紅色,像是被血浸透,瓶口插著根白色的梅枝,枝上的花瓣沾著露水,在晨光里閃著詭異的光,那露水落在地上,竟腐蝕出一個個小小的坑洞,坑洞的形狀也是梅花形。梅影知道,這才是“金瓶”真正的接頭信物——只有在約定時間未到且遭遇緊急情況時,才會將信物放在枯井邊,而瓶里藏著的,不僅是情報,還有能指認(rèn)叛徒的關(guān)鍵證據(jù),那證據(jù)就是瓶底刻著的一個名字。
她抓起金瓶的瞬間,指腹被瓶口的倒刺劃破,血珠滴在最中間的梅花花蕊里。那朵梅花突然彈開,像是有彈簧在里面,露出里面藏著的半片繡品,上面繡著的十一瓣梅花,與木箱里的繡品完全吻合,而缺少的那片花瓣位置,用朱砂寫著個“影”字——是她自己的代號,那朱砂還在微微發(fā)光,像是有生命一般,隨著她的心跳閃爍。梅影的心臟猛地一縮,想起“老梅”說過的話:“十二梅開,其一為鬼,鬼在影中”,當(dāng)時她還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現(xiàn)在終于懂了,那“鬼”指的就是她自己。
遠處的碼頭傳來爆炸聲,“轟隆”一聲巨響,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照亮了空中的硝煙,那些硝煙組成了一張巨大的鬼臉,對著她猙獰地笑著。梅影握著發(fā)燙的金瓶,看著枯井里冒出的青煙,突然明白“金瓶”未至的真正含義——從一開始,就沒有所謂的“金瓶”,這個代號只是個誘餌,用來引出組織里的最后一個叛徒。而現(xiàn)在,那只發(fā)燙的金瓶,正在用它的溫度告訴她,叛徒的氣味,就在她自己的身上,她的體溫正在隨著金瓶的溫度一起升高,皮膚下的血管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燒,燒得她幾乎要爆炸。
雨不知何時停了,天邊露出魚肚白,卻帶著一種詭異的暗紅色,像是被血染紅的。梅影低頭看了眼袖口的梅花刺繡,最中間的花瓣已經(jīng)完全變黑,針腳里滲出的黑色液體滴在地上,與枯井邊的血跡匯成一條細(xì)線,指向碼頭的方向。那里,爆炸聲還在繼續(xù),像是無數(shù)朵血色梅花在同時綻放,而“金瓶”,或許從始至終都未曾存在過,只是“落梅”計劃里,用來獻祭的最后一朵梅花,而她,就是那朵即將凋零的梅花。她的眼前開始發(fā)黑,耳邊響起了無數(shù)人的慘叫聲,像是“梅”字派所有犧牲的成員都在她耳邊哀嚎,那聲音越來越清晰,最后竟變成了她自己的聲音,在絕望地呼喊著“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