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把破廟的影子拉得老長，墻縫里的野草被風吹得沙沙響。

一個小團子是被凍醒的。

她縮在香案下，身上裹著半塊發霉的草席，小臉蛋凍得通紅，睫毛上還掛著冰碴。睜開眼時，腦子里像塞了一團亂麻，無數破碎的畫面在晃——金色的宮殿塌了，帶翅膀的人在哭，黑色的霧里有東西在吼……還有一個聲音反復說：“四象開天、重建神界、封神歸位，守好它們……別讓世界散了……”

“散什么呀？”她小聲嘟囔，奶氣的聲音在空廟里蕩開，自己先嚇了一跳，趕緊捂住嘴。

廟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背著柴捆的老婆婆探進頭來，看見香案下的小奶娃，愣了愣，隨即放下柴捆走過來：“娃娃？你怎么在這兒？爹娘呢？”

小奶娃搖搖頭，眼神空茫。她不記得爹娘，甚至不記得自己叫什么，只知道冷，還有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慌。

老婆婆嘆口氣，摸了摸她凍僵的小手：“可憐見的，跟我走吧。我姓陳，你就叫我陳婆婆。看你圓滾滾的，像個糯米團子，就叫團子好不好？”

團子眨眨眼，看著老婆婆滿是皺紋卻溫和的臉，重重一點頭：“好！”

夜里，陳婆婆把她裹在自己的舊棉襖里，在火堆邊烤著紅薯。“團子，你知道嗎？老輩人說，天上以前住著神獸呢。”陳婆婆用樹枝撥著火，“有青色的龍，白色的虎，紅色的鳥，還有背著硬殼的大龜……說是能護著咱們人間風調雨順。”

團子啃著紅薯，忽然指著天上的星星問：“婆婆，它們是不是像星星一樣，躲起來了呀？”

陳婆婆笑了：“許是吧。”

可團子卻看著星星，心里那團亂麻忽然順了點。她好像……在哪里見過那些“神獸”。

這時，門外傳來幾聲狼嚎，陳婆婆臉色一變，把團子往身后藏。三只眼睛綠油油的狼妖扒著門框，涎水順著獠牙往下滴。

團子被陳婆婆護在懷里，聞到那股腥氣，腦子里的畫面又涌了上來。她鼓起小臉，奶聲奶氣地喊：“不準欺負婆婆！”

話音剛落，三只狼妖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推了一把，突然夾著尾巴嗚咽著跑了。

陳婆婆愣住，團子也愣住。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剛才好像有什么東西從指尖溜走了，暖暖的，像火堆里最亮的那點火星。

她不知道，這聲帶著混沌神力的稚語，不僅驚退了狼妖，也讓千里之外東海深處，一塊覆蓋著淤泥的青色鱗片，輕輕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