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子在曬谷場擺藥攤的第三天,鎮子里的氣氛漸漸松快了些。咳嗽的人少了,街上的笑聲多了,連帶著空氣里的郁氣都淡了不少。可每當有人提起“失蹤的孩子”,剛亮起來的眼神又會暗下去,像被烏云遮住的月亮。
這天午后,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顫巍巍地找到團子,手里攥著塊繡了一半的虎頭鞋:“小神醫,求你……求你救救俺家柱子吧!他丟了快半個月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啊……”
老奶奶說,柱子是鎮上第一個失蹤的孩子,那天在村口的老榆樹下玩彈珠,轉眼就沒了蹤影。后來又陸續丟了三個,都是六七歲的娃娃,失蹤的地方都離山腳不遠。
“山里有怪聲,”老奶奶抹著淚,“夜里能聽見‘嗚嗚’的叫,像狼,又不像……”
團子摸了摸口袋里的暖石,石頭微微發燙,像是在提醒她什么。“我去山里看看。”她說。
鎮上的獵戶自告奮勇帶路,手里的弓箭擦得锃亮:“小神醫別怕,有俺們在,啥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一行人往山里走。越往里走,樹木越密,陽光都很難透進來。團子的眼睛亮了亮——她看見路邊的草葉上沾著淡淡的黑氣,像被什么東西蹭過,氣脈里還混著點微弱的、屬于孩子的奶香氣。
“往這邊走。”團子指著一條岔路,那里的黑氣更濃些。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前面忽然出現一個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著,隱約能聽見里面傳來“嗚嗚”的哭聲,像幾只小貓擠在一起。
獵戶們握緊了弓箭,團子卻按住他們的手:“里面沒有兇氣,只有孩子的氣。”
她走上前,撥開藤蔓。山洞不深,角落里縮著四個孩子,正是鎮上失蹤的那幾個,身上都裹著層灰氣,嚇得瑟瑟發抖,看見有人進來,哭得更厲害了。
“柱子!”領頭的獵戶認出了自己的侄子,激動得聲音都抖了。
孩子們看見熟人,才敢放聲大哭,說自己是被“會飛的黑影”抓來的,那黑影不打人不罵人,就是把他們關在這里,每天丟些野果子進來。
“黑影呢?”獵戶警惕地環顧四周。
團子蹲下來,摸了摸孩子們身上的灰氣:“它走了,氣很淡,像是怕什么東西。”她往山洞深處看,那里的石壁上有個小小的爪印,印子里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屬于鳥類的氣。
“是大鳥嗎?”一個孩子抽噎著說,“它的翅膀好寬,像塊黑布……”
團子心里一動,想起火崖那邊的傳聞。她沒再多問,只是用暖石給孩子們順了順氣,又把帶來的米糕分給他們:“別怕,我們帶你們回家。”
回去的路上,孩子們說,那黑影雖然抓了他們,卻沒傷害他們,有次柱子發燒,它還往洞里丟了些治嗓子疼的野果子。
“它好像……不太壞。”最小的那個孩子小聲說。
團子沒說話,只是看著山林深處。那絲鳥類的氣里,除了黑氣,還藏著點微弱的金光,像被烏云遮住的星星。
回到鎮上,家家戶戶都炸開了鍋,找回孩子的家長抱著團子哭,把她當成了真的神仙。鎮長要給她披紅戴花,還要擺宴席,都被團子謝絕了。
“我該走了。”她對鎮長說,“南邊還有人等著我幫忙。”
鎮長拗不過她,只好讓獵戶們給她準備了充足的干糧和水,又塞給她一把防身的小匕首。“小神醫,不管你往哪兒去,咱這鎮子永遠盼著你回來!”
離開鎮子的那天,孩子們來送她,手里捧著自己最寶貝的東西——彈珠、野果、還有那只沒繡完的虎頭鞋。
“姐姐,你要回來呀。”柱子把彈珠塞給她,“我教你玩。”
團子點點頭,把暖石掏出來,放在孩子們中間。白光散開,像個小小的太陽,把他們身上最后的灰氣都驅散了。“這個送給你們玩會兒,記得,以后別去深山里玩了。”
她背著竹筐往前走,身后傳來孩子們的笑聲,像一串清脆的鈴鐺。團子摸了摸口袋里的彈珠,又想起山洞里的爪印,心里忽然有了個模糊的念頭——那只抓孩子的黑影,會不會也和朱雀一樣,是被黑氣困住,才做了糊涂事?
暖石在口袋里輕輕發燙,像是在回應她的猜測。
前路還長,山風里帶著越來越濃的煙火氣,團子知道,離火崖不遠了。那個傳說中藏著火焰的地方,或許正有個“老朋友”,在等著她去解開束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