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灘上的風帶著腥氣，刮在臉上像小刀子。白虎趴在石碑旁，翅膀上的白毛沾滿了灰，好幾處羽毛脫落的地方，露出底下青紫的傷痕，正往外滲著黑氣，像毒液在蔓延。

“它快撐不住了。”團子蹲在離白虎不遠的地方，看著那些黑氣一點點往它心口爬，“比朱雀和玄武受的傷都重。”

陳玄風舉著蒼昊珠的白光護在她身后，眉頭擰成了疙瘩：“你看它前爪按住的地方。”

團子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白虎的右前爪死死按著一塊黑石，石頭上刻著復雜的紋路，像張網，網住了底下涌上來的濃黑濁氣。那些濁氣每沖一次，黑石就震動一下，白虎的身體也跟著發抖，爪下的傷口便裂開一分。

“這石頭是‘鎮邪石’。”陳玄風認出了紋路，聲音發啞，“傳說能鎖住地脈里的濁氣，可看這樣子，怕是快鎖不住了。”

白虎忽然抬起頭，金色的眼眸看向團子，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咽，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阻止。它微微抬起前爪，露出黑石下的景象，石縫里纏著無數細小的黑氣，像根根毒針，正往白虎的爪子里鉆。

“它在用自己的血養石頭。”團子突然明白過來，眼淚差點掉下來，“鎮邪石需要神獸的精血才能發力，它是在拿命鎖濁氣！”

陳玄風掏出三枚銅錢，手抖得厲害，剛扔出去就被風吹翻了卦象。他索性把銅錢一扔，從懷里摸出個小瓷瓶，倒出兩粒黑褐色的藥丸：“這是我師父留下的‘護心丹’，能暫時護住它的心脈，你想辦法讓它吃下去。”

團子接過藥丸，剛要往前走，就被白虎低吼著攔住。它晃了晃腦袋，眼神里滿是決絕，忽然用爪子在地上劃出幾道痕跡，不是字，是幅畫：畫著四象神獸圍著一顆發光的珠子，珠子旁站著個小小的人影，正是團子自己。

“它是說……要四象合力，再加上你的蒼昊珠，才能徹底破了這濁氣？”陳玄風看懂了，“可青龍在海里，朱雀和玄武遠在千里之外，怎么合力？”

話音剛落，海面突然掀起巨浪，青龍龐大的身軀破水而出，盤旋在礁石灘上空，青色的鱗片映著天光，發出震耳的龍吟。幾乎同時，南方的天際閃過一道金紅的光，像道火流星，轉瞬就落在灘邊，是朱雀！它雖羽翼仍有焦痕，卻比在火崖時精神了許多，嘴里還叼著根燃燒的梧桐枝。

更驚人的是，北方的云層里飄來一片雪花，落地化作巨大的龜蛇虛影，玄武的聲音透過虛影傳來，低沉而有力：“吾等來了。”

四象神獸，竟真的聚齊了！

白虎看著同伴們，虛弱的眼里終于有了光。它用盡最后力氣站起來，翅膀微微展開，與青龍的青光、朱雀的火光、玄武的藍光交織在一起，在礁石灘上空形成一個巨大的四象陣。

“快！把蒼昊珠放在鎮邪石上！”陳玄風推著團子往前跑。

團子跑到黑石旁，將蒼昊珠輕輕放上去。剎那間，白光暴漲，與四象的光芒融在一起，像顆小太陽，狠狠砸向黑石下的濁氣。只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地脈深處傳來凄厲的尖嘯，濃黑的濁氣瘋狂地往外涌，卻在四象陣與蒼昊珠的合力下，被一點點碾碎、凈化。

白虎身上的黑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傷口開始結痂；朱雀焦黑的羽毛長出新的金紅；玄武的龜甲愈發瑩潤；青龍的龍角閃著更亮的光。

可就在濁氣快要散盡時，地脈深處突然鉆出一條黑氣凝聚的巨蛇，張著血盆大口，直撲向鎮邪石上的蒼昊珠，那是濁氣的本源，千年前未被封印干凈的混沌之核！

“小心！”陳玄風大喊著撲過去，想用身體擋住巨蛇，卻被青龍的尾巴輕輕卷到一邊。

朱雀率先沖上去，噴出熊熊烈火；玄武用龜甲撞向蛇身；青龍則用龍角狠狠刺穿蛇的七寸。可混沌之核化作的巨蛇不怕水火，不怕撞擊，反而越掙扎越龐大，眼看就要咬到蒼昊珠。

團子忽然想起白虎畫的畫，想起自己額頭碰到龍角時的暖意。她沒有躲，反而張開雙臂，任由蒼昊珠的白光將自己包裹，一步步走向巨蛇。

“團子！”陳玄風嚇得魂飛魄散。

可奇跡發生了。當團子的手觸碰到巨蛇時，白光不再是凈化，而是直接鉆進了蛇的體內。混沌之核發出痛苦的嘶吼，卻在白光里一點點縮小，最后化作一顆黑珠子，落在團子手心。

“這是……”陳玄風愣住了。

“是混沌的本源。”白虎的聲音第一次清晰地響起，“它本無善惡，只是被貪心的人引向了邪路。你能容納它，或許……你與千年前的元初神，有著不解的淵源。”

團子握著黑珠子，只覺得手心發燙，蒼昊珠的白光與黑珠的氣息纏繞在一起，讓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卻想不起任何具體的畫面。她只知道，這顆珠子不該被遺棄，就像那些被濁氣纏繞的生靈，都該有被救贖的機會。

她將黑珠子與蒼昊珠合在一起，兩珠相融，化作一顆黑白相間的圓珠，落在鎮邪石上。地脈深處的震動停了，濁氣徹底消散，礁石灘上長出了嫩綠的草芽，連風都變得清甜起來。

四象神獸圍著圓珠，緩緩低下頭顱，眼神里滿是敬畏。青龍的龍吟、朱雀的鳳鳴、白虎的虎嘯、玄武的龜鳴交織在一起，響徹天地。

陳玄風看著團子，忽然笑了，眼角卻濕了：“不管你和那什么元初神有啥關系，在我眼里，你就是黑石鎮那個會采草藥的小丫頭。”

團子走到他面前，像以前那樣拉住他的衣角，眼里的光清澈依舊：“嗯，我是陳團團，是你的孫女。”

她不知道什么元初神，也不懂千年前的淵源，只知道剛才握著黑珠子時，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那些痛苦和掙扎，再一次發生。或許這就夠了，就像婆婆說的，能護著眼前的溫暖，就是最好的事。

夕陽落在礁石灘上，將四象的影子拉得很長，也將團子和陳玄風的影子，融在了一起。這世間的濁氣散了，而那些藏在記憶深處的答案，或許還在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