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氣散盡的礁石灘上,晚風帶著草芽的清香。團子捏著衣角,望著眼前的四象神獸,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孩童特有的執拗:“你們……為什么總說我和元初神有關?”
她低頭絞著手指,掌心還殘留著黑白圓珠的溫度:“我是婆婆在山腳下的破廟里撿來的,那時候我裹著塊舊布,躺在供桌底下,連哭都沒力氣。打記事起就跟著婆婆守著老槐樹,摘艾草、曬紅薯干,連自己從哪兒來都不知道。千年前的事,我一點都記不得,怎么可能是……”
“不是記不得,是還沒到想起的時候?!卑谆⒌某岚蜉p輕扇了扇,帶起一陣微風,金色的眼眸里盛著悲憫,“千年前,元初神為封印混沌之核,將神力散入三界,神識則化作光塵,落入輪回。你便是那縷神識托生的人間形態。”
朱雀落在團子面前,火紅的羽翼映得她臉頰發燙:“那時候天地傾覆,濁氣吞噬了半片蒼穹。元初神握著蒼昊珠,站在昆侖之巔,身后是四象神獸,身前是混沌巨口。她沒選擇毀掉混沌,而是想用自身神力凈化它,可……”
“可混沌之核太頑劣,”青龍的聲音從半空傳來,帶著水波的溫潤,“它假意被凈化,卻在元初神神力耗盡時反撲,啃噬她的神識。神為護蒼生,只能撕裂自身,將混沌重新鎖入地脈,而她的殘識,就隨著蒼昊珠墜入了人間?!?/p>
團子聽得發怔,忽然想起什么,聲音發顫:“蒼昊珠……是我自己撿的。那年在破廟后的荒草叢里,它埋在石頭縫里,發著白光,我覺得好看,就揣在懷里帶回了家。
“是元初神的殘念在等你?!毙涞奶撚霸跒┻吀樱敿咨系募y路流轉著藍光,“它怕你被濁氣侵擾,怕你記起過往時承受不住,便藏在那里,等你親手拾起,等你足夠強大,等四象集齊,再喚醒一切。”
白虎往前邁了兩步,爪子輕輕碰了碰她的鞋尖:“你以為在火崖找到朱雀、冰原遇見玄武、深海驚動青龍是巧合?是蒼昊珠在指引,是元初神的本能在召喚,她總記得,要和我們一起,護著這天地?!?/p>
“可我還是不懂?!眻F子的眼淚掉了下來,砸在沙灘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如果我真是她,為什么會忘了所有?我只想守著婆婆,守著老槐樹,看誰受傷都會心疼,從來沒想過要護什么天地……”
朱雀用翅膀蹭了蹭她的臉頰,羽毛暖融融的:“因為那才是元初神最想守護的啊。她當年耗盡神力,不就是為了讓人間有米糕的甜、槐樹的蔭,有像你婆婆那樣的人,能安穩地曬著太陽,再不用看誰受傷流血嗎?”
青龍低吟一聲,灘邊的海水化作鏡面,映出千年前的景象:云霧繚繞的昆侖墟上,一個白衣人影握著蒼昊珠,身后四象神獸列陣,她俯身輕撫一只受傷的幼鹿,眼神溫柔得像春水。
“你看,”白虎輕聲道,“她和你一樣,見不得生靈受苦。”
團子望著鏡中的人影,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酸酸的,暖暖的。她想起自己總把婆婆給的米糕分給流浪的貓狗,想起見著被風雨打落的雛鳥會偷偷做個新窩,想起剛才握著混沌之核時,心里只有“別再有人疼”的念頭。
這些,難道都是元初神留下的痕跡?
“現在,該去找四象神器了?!毙涞穆曇魸u漸沉凝,“我們不知它們藏在何處,只記得模樣,青龍神器是枚青玉龍佩,能喚風雨;白虎神器是柄銀月彎刀,可斬濁氣;朱雀神器是盞琉璃火燈,能暖萬物;玄武神器是面玄龜甲盾,可御萬險?!?/p>
朱雀振翅飛起,金紅的光芒灑在她身上:“找到它們,蒼昊珠才能完全蘇醒。而我們,從今日起,認你為主?!?/p>
青龍擺了擺尾,海水鏡面散去,聲如洪鐘:“無論你是陳團團,還是元初神,四象愿隨你左右?!?/p>
白虎低下頭,金色眼眸里滿是鄭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陳玄風走過來,把她攬進懷里:“想不通就先不想,反正有爺爺陪著你,找得到找不到,咱都能回家見婆婆?!?/p>
團子靠在他懷里,望著鎮邪石上的黑白圓珠,忽然覺得,記不記得起千年前的事,好像沒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現在握著爺爺的手,身邊有四象神獸,心里裝著婆婆的牽掛,而前方,還有需要她去尋找的東西。
就像千年前的那個人影,無論記不記得自己是誰,守護的心意,從來都一樣。
夜色漫上礁石灘,四象神獸的光芒漸漸隱去,只留下團子和陳玄風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明天,他們還要繼續趕路,去尋那些不知藏在何處的神器,去赴一場跨越千年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