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礁石灘上的露水還沒干。團子坐在船舷邊，手里捏著塊紅薯干，卻沒心思吃，四象神器的影子都沒見著，連往哪個方向走都不知道，蒼昊珠化作的黑白圓珠安安靜靜躺在鎮邪石上，一點指引的光都不肯給。

“爺爺，我們真的要瞎闖嗎？”她把紅薯干掰成小塊，撒給灘邊啄食的海鳥，“萬一走反了方向，豈不是離神器越來越遠？”

陳玄風正蹲在船尾補昨天被烏賊精撞破的船板，聞言頭也不抬：“瞎闖也比坐著強。你婆婆常說‘路是腳踩出來的’，咱多走幾步，總能踩著點啥。”他敲了敲釘子，忽然想起什么，“對了，讓那幾位‘大神’下來搭個話？”

團子抬頭望向天空。青龍還盤在礁石頂的峭壁上，晨光給它青色的鱗片鍍了層金邊；白虎趴在鎮邪石旁舔傷口，翅膀偶爾扇一下，帶起一陣風；朱雀落在船桅上梳理羽毛，火紅的尾羽掃得帆布沙沙響；玄武的虛影仍在灘邊浮動，像團半透明的云。

“你們下來呀。”她朝它們招招手，“商量個事。”

四獸像是聽懂了，頃刻間便聚到船邊。青龍的頭幾乎碰到船篷，白虎的影子把半個甲板都罩住了，朱雀展翅時帶起的風差點掀翻米糕籃子。

“太大了。”團子往后縮了縮，“這樣走在路上，會把人嚇跑的。你們能變……小點兒嗎？”

白虎歪了歪頭，似乎在理解“小點兒”是什么意思。倒是朱雀反應快，振翅間金紅光芒一閃，竟化作一只巴掌大的紅嘴相思鳥，羽毛紅得像燃著的小火苗，撲棱棱落在團子肩頭，尖喙輕輕啄了啄她的耳垂。

“這個好！”團子眼睛一亮，小心翼翼摸了摸它的羽毛，“軟乎乎的，一點都不嚇人。”

白虎見狀，喉嚨里發出一聲低吟，龐大的身軀漸漸縮小，雪白的毛發變得蓬松柔軟，最后化作一只胖嘟嘟的白貓，尾巴像朵蓬松的云，幾步跳上團子的膝蓋，用腦袋蹭她的手，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只是額間還留著一撮淺金色的毛，像個小小的王字。

玄武的虛影晃了晃，縮成巴掌大的小烏龜，背著青灰色的迷你小殼，慢悠悠爬到陳玄風腳邊，被他順手撿起來，放在草帽頂上。小烏龜探出頭，眨了眨黑豆似的眼睛，倒也乖巧。

最后只剩青龍。它望著自己龐大的身軀，又看了看變成“寵物”的同伴，青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猶豫，最終還是低吟一聲，鱗片層層收斂，身軀越縮越細，最后化作一條半尺長的翠綠草蛇，身上沒有嚇人的花紋，反而像用翡翠磨成的，鱗片泛著溫潤的光。它試探著爬向團子，盤在她手腕上，像戴了串會動的碧玉鐲子，吐信時都帶著點怯生生的樣子。

陳玄風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笑出聲：“這下好了，誰見了都得說咱帶了一筐好養活的寵物。”他從竹筐里翻出個舊布包，“來，給你們安個家。”

白貓跳進布包，蜷成個毛球；紅嘴鳥落在包沿，歪頭理羽毛；小烏龜被放進包角的小竹盒里，里面鋪著濕潤的苔蘚；小綠蛇則依舊盤在團子手腕上，似乎很喜歡那里的溫度。

“現在該說正事了。”團子摸了摸腕間的小蛇，“我們不知道神器在哪，只能隨便走，你們得跟著我，不許亂跑，更不許在人前變回原形，行嗎？”

布包里的白貓“喵”了一聲，像是在答應；紅嘴鳥撲棱棱飛起來，銜住她的衣角晃了晃；竹盒里的小烏龜也動了動爪子。只有小綠蛇沒動靜，只是用腦袋輕輕蹭了蹭她的手心。

“那就這么定了。”陳玄風撐起船槳，“先往南走，聽說那邊有個迷霧森林，里頭怪事多，說不定藏著線索。”

船緩緩駛離礁石灘，團子回頭望了望鎮邪石上的黑白圓珠，它仍在散發著柔和的光，像在目送他們。她忽然覺得，就算暫時找不到神器也沒關系，手腕上有乖乖的小蛇，懷里有暖乎乎的白貓，肩頭有啾啾叫的小鳥，爺爺的草帽上還有慢吞吞的小烏龜。

這些曾經只在傳說里聽過的神獸，如今成了她身邊最親近的“寵物”。

風從海面吹來，帶著潮濕的氣息。團子低頭看著布包里的白貓，它正用爪子撥弄著一塊紅薯干，模樣憨態可掬。她忽然想起朱雀說的“認你為主”，心里有點發慌，又有點暖。

或許，所謂“主人”，也不一定非要指揮誰、命令誰。就像現在這樣，她帶著它們，它們陪著她，一起去找那些不知道藏在何處的神器，一起慢慢往前走。

船帆被風吹得鼓鼓的，往南方的迷霧森林去。陽光穿過云層，照在團子手腕上的小綠蛇身上，折射出細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她輕輕說了句：“走吧。”

布包里的“寵物”們像是聽懂了，白貓蹭了蹭她的手背，紅嘴鳥在她肩頭唱了句清亮的歌。

路還長，但好像沒那么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