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踝上的金屬片還燙著，像塊剛從灶膛里扒出來的炭。蘇渺沒管它，盯著那串消失在巖丘后的腳印，又看了眼浮在半空的碎石——那玩意兒穩得不像被風吹起來的，倒像是被人用線吊著。
她后退半步，踩碎了一片干苔。
行吧，這地方連石頭都開始卷了，她一個穿越的，沒道理不跟上內卷節奏。
她調頭就走，專挑低洼地走。風從背后推著人，她瞇眼數著步子，心里默念：荒野求生第一課，活過前三天，你就是幸存者，活過七天，你就是博主。
天快黑時，她在一處凹地找到點滲水的泥。掏出破布鋪地上，等夜里降溫，水汽凝上來，勉強接了小半掌心的濕。喝一口，土腥味直沖天靈蓋，但她沒吐——能喝不死的水，就是好水。
灰綠色的塊莖是第二天上午挖的。她掰了點塞嘴里，舌尖發麻，像是被靜電打了一下。正想吐，掌心一熱，那枚“時砂之痕”輕輕顫了顫，像手機連上WIFI時的震動提示。
她愣住，又嚼了一口。
麻感還在，但這次，那股熱流順著指尖往上爬，滲進骨頭縫里，左臂的灼痛居然淡了點。
“合著這玩意兒是野生充電寶？”她把塊莖塞進衣兜，“建議申遺，名字就叫‘大淵牌電解質塊莖’?！?/p>
她啃完最后一口，抬頭看天。太陽偏西，影子斜得像被拉長的刀。她記得古墓出口在東南方向，回去得趁天亮。
返程路上，她把那塊燒焦的布料攤開，閉目鷹的針腳歪歪扭扭，像是趕工縫的。她拿指甲刮了刮，線頭斷了半根，露出底下一點金絲。
“還挺講究。”她把布料折好塞進懷里，順手摸了摸胸口的竹簡。
竹簡貼著皮膚，微光一閃，和她掌心的印記同時輕跳一下。像是心跳同步了。
她沒多想，只覺得這感覺比剛才喝泥水舒服多了。
夜宿巖縫時，她做了個夢。
夢里有個女人站在星圖中央，背對著她，手里攥著一塊黑晶。她想喊“媽”，可喉嚨像被縫住了。女人緩緩轉身，臉卻是一片模糊，只有嘴唇在動，像是在說“回來”。
她猛地睜眼，冷汗順著鬢角滑下來。
外頭月光正好，照得巖縫像口白棺材。
她沒再睡，靠著石壁數星星，順便把返墓的路線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避開巖丘，繞行北側干河床，利用星位導航，天亮前抵達墓口。
計劃很穩，執行也穩。
她摸黑接近古墓，時砂之痕在意識里鋪開，掃過墓道入口。沒有活體波動，沒有蝕炁聚集，石門合攏的縫隙里連只蟲都沒有。
她鉆進去，動作輕得像偷WiFi信號。
墓道還是老樣子，機關區的地磚裂了條縫，毒霧噴口歪著，像是被誰踹過一腳。她貼墻走，腳步壓在磚縫邊緣，每一步都算準了距離。
暗格在東壁祭祀圖下方，她記得清清楚楚。上次路過時袖口勾了一下，石磚松了，露出一角藍光。
她蹲下，指尖輕撫墻面。那塊磚果然松動，但周圍石壁光滑，沒機關觸發的凹槽。
“不是物理鎖，是能量鎖?！彼驼Z，“得用‘時砂竊取’卡一下鎖芯。”
她閉眼，把意識沉向掌心。時砂之痕緩緩亮起，像手機低電量時的呼吸燈。她調動能量，對準石磚內部的微小結構，發動“時間凝滯”——
指尖一麻，鎖芯停滯了0.2秒。
她立刻發力，石磚向內陷了一寸，咔噠一聲，整塊墻面彈開三指寬的縫隙。
成了。
她屏息，伸手探進去。
里面沒機關，沒陷阱，只有一本薄冊子，封皮是暗青色，像是某種獸皮鞣制而成。她抽出來，借著月光一看，封面刻著雙螺旋紋，紋路細密，像是DNA鏈，又像是某種古老符陣。
她心頭一跳。
這紋路……跟她綁腿里的金屬片一模一樣。
她沒急著翻，先把冊子貼身藏好，原路退回。墓道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她每走一步都檢查身后，確認沒觸發什么隱藏機制。
回到荒野，她找了個背風的巖坑，坐下喘氣。
左臂傷口又開始發燙，像是有螞蟻在皮下爬。她解開布條一看，邊緣泛著詭異的青灰色，像是被什么東西腐蝕了。
“這傷不會變異成什么超能力吧？”她自嘲，“建議加點，敏捷-1，魅力-3，附帶被動技能‘路人回避’?！?/p>
她甩甩頭，掏出那本冊子。
月光斜照，封皮上的雙螺旋紋泛著微光。她輕輕翻開第一頁，紙頁脆得像枯葉，但沒碎。
圖文并茂。
左邊是圖，畫著人體經絡，七處節點亮著，位置和她掌心、眉心、心口等處的“時砂之痕”完全吻合。右邊是字，古篆，她認不全，但有幾個詞跳出來——“炁脈”、“時砂九穴”、“蝕心之劫”。
她盯著那張圖，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這不是什么武功秘籍，這是……身體改造說明書。
她正想翻下一頁，耳廓忽然一動。
不是風。
是腳步聲。
從墓道深處傳來，節奏穩定，落地輕而有力，像是訓練有素的人在巡視。每一步間隔幾乎相同，踏地時沒有多余震顫。
她立刻合上冊子，閃身退到巖坑陰影里，屏住呼吸。
腳步聲越來越近，從墓口方向出來，沿著她剛才走過的路線，一步步逼近。
她緩緩摸向腰間——那里別著一根從墓里順出來的青銅錐，尖頭磨得發亮。
腳步聲在坑外十步處停下。
來人沒動，像是在聽風。
蘇渺也沒動，手指扣緊青銅錐。
月光斜切進來，照出一雙靴子。
黑色，皮質，靴底紋路清晰——和她在荒原上看到的那串腳印，一模一樣。
坑外的人緩緩抬起腳，踩在一塊碎石上。
石頭沒動。
人也沒動。
只有風，卷著沙粒，打在巖壁上，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