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攝政王府的書房內還亮著光。
暗翼如一道青煙掠進書房。
他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回稟王爺,您讓屬下跟著的那輛馬車試圖掩人耳目,在西街來回繞了好幾圈才停在公主府的后門?!?/p>
元瑜邶眉峰微挑,許久才開口:“嗯,繼續盯著?!?/p>
暗翼領命退下,書房再次陷入寂靜。
元瑜邶望著窗外,手指在桌上輕點著。
過了好一會才慢慢地從一堆奏折底下抽出一本,隨手翻開一看,內容竟是彈劾當朝昭陽公主的,內容大致是控訴她三個月前當街縱馬,傷了路邊無辜擺攤的百姓。
“邢域”他對著門外輕聲喚道。
不過片刻,黑色的身影便推門而入,單膝跪地:“屬下在。”
“讓人把這本奏折混進其他折子里一并送到皇帝的桌上?!?/p>
“屬下遵命?!?/p>
然后上前小心接過奏折,稍等了片刻確認沒其他吩咐,便轉身走了出去。
走出書房后,他立馬找到暗彌,把奏折遞給了他,讓他趕緊把奏折送進宮。
再次回到書房門口,邢域望著房內投射出來的光沉思,心中感到有些疑惑,
【奇怪,王爺何時對昭陽公主產生興趣了?】
貳日早朝上,便有官員提起了此事。
“圣上,昭陽公主三月前縱馬傷人一事,如今已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此事若不妥善處置,恐損皇室威嚴,寒了百姓之心,望圣上明察!”
“望圣上明察?!?/p>
話音剛落,殿內便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王御史所言極是!皇家顏面豈容輕辱?”
“公主身份尊貴,更應以身作則,若真有此事,斷不可姑息!”
官員們你一言我一語,目光或明或暗地瞟向御座上的高裕帝,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緊張氣息。
高裕帝端坐在龍椅上,臉上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
他何嘗不知此事的嚴重性,可姜虞是他表面上最疼愛的女兒,平日里寵愛有加是滿朝皆知的事。
若是此刻表現得過于嚴厲,豈不是坐實了自己此前的寵愛都是假象?
思忖片刻,他緩緩開口,聲音盡量保持平淡:“眾卿所言,朕記下了。此事關乎皇室聲譽,朕定會好好徹查。無論涉及到誰,只要事情屬實,朕都絕不會偏袒,定給百姓一個交代?!?/p>
這番話既表明了會徹查的態度,又維持了自己對姜虞寵愛的人設,可謂是滴水不漏。
官員們見圣上已有決斷,便也不再多言,紛紛躬身應和:“圣上英明!”
散朝的鐘聲響起,官員們陸續退出太和殿。
高裕帝臉上的平靜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凝重。
他對著身旁的總管太監低聲吩咐:“去,讓暗衛營的人立刻去查三月前西街縱馬一事,務必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有那個受傷的百姓如今的境況,一有消息立馬回報。”
“還有,傳朕的旨意,宣昭陽公主即刻進宮,到乾清宮見朕?!?/p>
“是,奴才這就去辦?!崩羁偣軕曂讼?。
姜虞急忙趕到時,已經快晌午了。
冬日的暖陽照得她有些發熱,走到乾清宮門口,額前便滲出了一層薄汗,她沒顧及儀態,抬手就用衣袖擦了擦。
李總管見此眉頭稍皺,隨后笑了笑,“昭陽公主請在這稍等片刻,奴才這就進去向圣上通傳一下?!?/p>
沒一會李總管就出來了,“公主,圣上讓您進去呢?!?/p>
姜虞一進去就聞到了熟悉的龍涎香,她低著頭往前走,視線落在金磚地上。
“兒臣姜虞,參見父皇。”
她在離龍椅還有五步遠的地方停下,屈膝行禮時,還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帶著審視的意味。
高裕帝沒立刻叫她起來,殿內靜得能聽到香爐里火星迸裂的輕響。
“起來吧?!?/p>
過了一會,高裕帝的聲音終于響起。
姜虞依言起身,指尖悄悄攥緊了袖口。
高裕帝端坐在龍椅上,他緩緩摩挲著茶盞邊緣,青瓷的涼意透過指尖漫開,才慢悠悠開口:
“三月前西街縱馬傷了無辜百姓,此事,你可知罪?”
這話如驚雷般在姜虞耳邊炸響,她臉色霎時一白。
【不,我不道??!不是我干的,我怎么可能知道?!?/p>
“兒臣……知罪?!?/p>
‘啪嗒’一聲順勢跪下認錯。
【真誠是必殺技,先認錯,就對了?!?/p>
高裕帝冷哼一聲,聲音陡然轉厲,
“你可知此事影響多大?現在群臣都在抨擊你這行為嚴重損毀了皇室的聲譽。”
話調一轉,感嘆道:“太后與朕就是太寵愛你了,實在是無法無天?!?/p>
姜虞的后背沁出冷汗,不敢說話。
“但念在你初犯,也沒造成太大的傷亡,朕就罰你...”
話未說完,一道聲音便先開了口。
“圣上,此事不可再輕拿輕放,不然該堵不住悠悠眾口了。”
【等等,怎么還有其他人在?這聲音咋好像在哪聽過?】
姜虞身體一頓,猛地抬頭一看。
【好家伙,這…攝政王怎么也在?】
疑惑中,高裕帝就點頭贊同道:“愛卿,說的有道理。”
而后又問:“那該如何處置比較合適呢?”
元瑜邶上前雙手拘起,行了個禮,才慢悠悠地開口:“不如,把公主交給微臣,臣定當好好教育好昭陽公主?!?/p>
“好好好,愛卿的法子確實妙,那樣就能堵住那群大臣的嘴了,就按照愛卿的法子來吧。”
姜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皇竟然真的答應了讓攝政王管教自己?
她猛地抬頭看向高裕帝,眼神里滿是不可置信和求助,可高裕帝已經閉上了眼睛,一副不愿再理會的模樣。
【這怎么能行??!把我交給攝政王,那不是羊入虎口嗎?】
姜虞心里急得像火燒,可此事她根本沒有反駁的余地,快速地被定了下來。
高裕帝略顯疲憊地揉了揉眉頭,“好了,朕有些乏了,你們都下去吧?!?/p>
元瑜邶應了聲“是”,便轉身離去了。
待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還愣在原地的姜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公主,還不走嗎?”
姜虞咬了咬唇,只能不情不愿地跟著元瑜邶往外走。
走出乾清宮,冬日的寒風一吹,她才稍微冷靜了一些。
【這攝政王到底想干什么?他平時不是最懶得管這些閑事的嗎?怎么今天突然要插手我的事?】
【難道他昨晚認出我了?】
【不可能,我化妝技術這么好,不可能認出來?!?/p>
兩人一前一后走著,誰都沒有說話。
姜虞心里還想著事,腳步不由得放慢了些,漸漸落后了不少。
她偷偷打量著元瑜邶的背影,他穿著一身墨色的錦袍,身姿挺拔,步伐穩健,僅僅是一個背影,就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
但元瑜邶像是背后長了眼睛一樣,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
“公主是不想跟本王走?”
姜虞被他看得一哆嗦,連忙低下頭:“不敢不敢。”
【大女子,能屈能伸?!?/p>
“不敢?”
元瑜邶挑了挑眉,“本王怎么看公主的腳步,倒是不怎么情愿啊。”
“你還挺有眼力見的,剛剛咋不表現出來?”姜虞小聲嘀咕著。
“什么?”
姜虞擺了擺手,“沒...沒什么。”
元瑜邶站在那,雙眼緊緊盯著她,似乎想從她身上看出些什么。
為了打破這僵局,姜虞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真誠一些:“本公主覺得,王爺每日要處理的事情那么多,還要抽出時間來教導我,是不是有些麻煩到您了...“
觀察到他臉上毫無變化,再次開口:“這么想,本公主心里都有些過意不去了,不如...”
元瑜邶輕笑一聲,那笑聲里聽不出情緒:“公主知道就好。既然圣上把你交給了本王,那本王自然要好好‘管教’你?!?/p>
他特意加重了“管教”兩個字,聽得姜虞心里直發毛。
【完了完了,這下怕是沒好果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