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瑜邶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身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終究還是沒說什么刻薄話，只是喉間溢出一聲極淡的嗤笑，那笑意卻沒抵達眼底半分。
“逛花園？公主好雅興啊！”聲音比清晨的露水還要涼，“還穿成這樣逛？”他的視線緩緩下移，掠過她散開的披風系帶，停在沾滿草屑的裙擺上，最后落在她還沾著泥土的鞋尖。
姜虞的笑容僵在臉上，“啊對，出門有些急了。”
側著身子，把身上的碎草屑都拍掉。
元瑜邶沒再追問，他往前走了半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將姜虞整個人都籠罩在里面。
姜虞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合著一種清冽的雪松氣息，那是屬于元瑜邶獨有的味道，卻讓她莫名地感到一陣緊張。
“既然公主醒了，那就談談昨天的事吧。”
元瑜邶說完，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發現身后沒有動靜，于是停下腳步轉身往回看了一眼姜虞，“跟著。”
姜虞愣了一下，她咬了咬唇，默默地跟了上去，腳步還有些踉蹌。
再次回到醒來的房間里，看見金杉以及兩名婢女已經候在那里了。
元瑜邶只留下了一句：“給她好好收拾一番。”
便又匆匆地離開了。
金杉見她回來，連忙上前：“公主，奴婢伺候你洗漱吧。”
“好的，謝謝。”
聽到她的感謝，金杉先是一愣，眼角微微濕潤，在沒人看到的時候又快速地擦走。
隨后吩咐另外兩個婢女端來熱水以及香露。
姜虞任由金杉扶著自己走到妝臺前。
銅盆里的熱水冒著氤氳的熱氣，混著香露的香氣，驅散了些許清晨的涼意。
溫熱的水汽模糊了視線，姜虞任由帕子擦過臉頰，將那些狼狽的痕跡一點點拭去。
她能感覺到金杉的動作格外輕柔，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寶。
兩名婢女早已取來干凈的衣物，是件鵝黃色的軟緞襦裙，一看便知是上好的料子。
“公主，換衣裳吧。”金杉輕聲提醒道。
姜虞點點頭，梳洗完畢，金杉又取來一支赤金點翠步搖，給她簪在發髻上。
“公主，王爺讓你收拾好了就去書房。”金杉說完就引著她出了門。
【行吧，該上刑了。】
很快便到了書房門口，金杉說書房重地，王爺一般都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于是把她帶到，就退下了。
姜虞站在門口，心里七上八下的，來回轉好幾圈才下定決心推門進去。
還是熟悉的場景，坐在書桌前的人先開了口，“還以為你又要逃走了呢？”
姜虞死不承認，開口就懟了句：“誰逃走了？”
元瑜邶也沒計較，“公主心知肚明。”
“你昨日說的話，可還記得？”
姜虞思前想后，才回：“你說的哪句？我昨晚說了那么多，誰記得那么多。“
“那本王提醒你，昨日你說，你現在肉體是昭陽公主的，但是靈魂卻不是，而是來自異世的一縷魂。”他的聲音壓得很低。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迎上元瑜邶的目光：“是，你說得對。我不是昭陽公主，我的靈魂確實來自另一個世界。你想怎么樣？”
“本王不想怎么樣。”他淡淡地說，目光落在宣紙上，“只是想既然這事已成定局了，不如合作，怎么樣？”
“合作？”姜虞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眼睛倏地瞪圓，連呼吸都忘了節奏。
元瑜邶是什么人？權傾朝野的靖王，連當今圣上都要讓他三分，怎么會跟她這個“冒牌公主”談合作？更何況，他們之間有什么值得合作的東西？
“你想跟我合作什么？”姜虞的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警惕。
她想起穿越前看過的那些宮斗劇，里面的王爺們個個心機深沉，前一秒還跟你稱兄道弟，后一秒就能把你推入深淵。
“合作扮演好原來的昭陽公主。”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緒，“你需要這具身份活下去，而本王，需要一個聽話昭陽公主。”
可元瑜邶的話又讓她不安。
“聽話？”她皺起眉，“你想讓我做什么？”
“不該問的別問。”
元瑜邶的語氣冷了幾分，“你只需要知道，照本王說的做，就能安穩地做你的公主，沒人會再追究你的來歷。”
他的話像一根繩索，看似在給她生路，實則隱隱透著威脅。
姜虞咬了咬下唇，腦子里飛速盤算著。
答應他？等于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他手里，誰知道他會不會哪天翻臉不認人？不答應？以他的手段，恐怕真的會讓她“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憑什么相信你？”姜虞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試圖從那片深潭里找到一絲破綻，“你要是反悔了怎么辦？”
元瑜邶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帶著幾分嘲弄，又像是覺得她的話很可笑。
“本王還不屑于做這樣的事。”他站起身，緩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再次將她籠罩。
他微微俯身，湊近她的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帶著淡淡的墨香。
“而且，”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情人間的低語，卻透著徹骨的寒意，“你沒有別的選擇。”
姜虞的后背瞬間竄起一股涼意，她猛地后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臉頰卻不受控制地紅了，剛才那瞬間的靠近讓她心跳加速，分不清是因為害怕還是別的什么。
她看著元瑜邶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他的皮膚很白，睫毛很長，鼻梁高挺，明明是張極其俊美的臉，卻總是帶著拒人千里的冷漠。
尤其是此刻，他嘴角噙著的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讓她覺得像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好，我答應你。”
姜虞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巨大的決心。她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我也有條件。”
元瑜邶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還敢提條件。“你說。”
“我可以聽你的話，但你不能讓我做傷天害理的事，也不能傷害我在意的人。”
姜虞頓了頓，補充道，“雖然我現在還沒有在意的人，但以后可能會有。”
“哦，還有，我不出賣色相。”
元瑜邶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點了點頭。“可以。”
他答應得很干脆。
姜虞頓時松了一口氣。
“那我們就這么說定了？”姜虞還是有些不放心，又確認了一遍。
“本王說的話，向來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