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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苔階照影

第一章:萱堂碎新人入

大寧慶熙三年,暮春的雨纏纏綿綿,如扯不斷的愁絲,澆得永國公府青瓦生寒。

寅時三刻,后宅最深處的瑞祥院,紅綢高掛的產房內,血腥氣混著艾草香彌漫。穩婆們額上掛著汗,腳不沾地地忙進忙出,傅柔熾躺在雕花拔步床上,額間冷汗浸透鴉青鬢發,蒼白面容如將綻未綻的白梅,被劇痛碾得沒了半分韻致。她攥著帕子的手骨節泛白,指腹因用力過度,掐得帕子上的鴛鴦紋都失了色,一聲聲痛呼,似要把心肺都嘔出來。

“太太,再使把勁!小公子……不對,是小娘子的頭!”穩婆王媽媽急得嗓音發顫,半個身子探進帳內,目光死死鎖住傅柔熾隆起的腹部。

傅柔熾聞言,眸中閃過一絲清明,這是她與倪憲的第二個孩子,無論如何,也要護住。她咬碎銀牙,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身子猛地弓起——恰在此時,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倪憲身著玄色官袍,靴底帶泥,沖進來時,腰間玉佩撞得叮當響。他掀開門簾的瞬間,正撞見傅柔熾產門大開,血水混著羊水汩汩涌出,那觸目驚心的紅,讓他整個人晃了晃,幾乎站不穩。

“柔熾!”倪憲撲到床邊,攥住妻子冷汗津津的手,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你要平安,咱們的孩子要平安……”

傅柔熾勉強牽了牽嘴角,氣若游絲:“憲郎,別慌……我撐得住……”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劇痛襲來,她喉間溢出的痛呼,絞得倪憲心肝俱裂。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一聲微弱卻清脆的啼哭,穿透了產房的壓抑。穩婆王媽媽喜極而泣,忙用早就備好的軟布裹住渾身通紅的女嬰,雙手托著送到倪憲面前:“恭喜老爺,是位粉雕玉琢的小娘子!”

倪憲卻顧不上看孩子,眼睛直勾勾盯著傅柔熾愈發慘白的臉。產婆們擦了擦額頭的汗,剛想松口氣,變故陡生——傅柔熾的臉瞬間灰敗下去,氣息如風中殘燭,產房里的溫度仿佛都降了幾分。

“血崩!快拿參湯,找止血的藥!”王媽媽的叫聲尖銳起來,穩婆們手忙腳亂地取來藥材,可傅柔熾本就因生產耗盡力氣,這血崩之勢,哪里止得住。

倪憲緊緊握住傅柔熾的手,淚水混著雨水,從臉頰滾落。傅柔熾望著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艱難開口:“憲郎……好好看顧歡君……她是咱們的……歡……歡君……”接著交代倪佶的幾句話,話音未落,手無力地垂下,眼中光芒徹底消散,如熄滅的燭火。

“柔熾!”倪憲悲號一聲,整個人癱坐在地,懷里抱著尚在襁褓的女嬰,任由淚水打濕孩子的襁褓,倪佶看到這里則預感不對,頓時哀聲大喊著母親,耳邊還回蕩著那句“佶兒要護著妹妹”。窗外的雨,仿佛也在為這對夫妻的生離死別嗚咽,淅淅瀝瀝,下得更急了。

因傅柔熾臨終前的“歡君”二字,女嬰被取名倪歡君。

三日后,傅柔熾的喪儀在永國公府門前大辦。素白的幡旗遮天蔽日,哀樂聲里,倪佶摸著母親的棺槨號啕大哭,倪憲抱著牌位,形銷骨立,被身旁的許姨娘安慰著,旁邊還跪著姨娘鄒氏,鄒氏明白即使內心是多么喜悅外表也要裝一下,因為以他們夫婦的感情,不裝自己早被掃地出門了。倪歡君被乳母抱在懷里,小小的身子裹在素紗襁褓中,不哭不鬧,烏溜溜的眼睛卻總看向靈堂方向,似在尋找母親的氣息。

府里的下人們,表面哀戚,私下里卻暗流涌動。有那等趨炎附勢的,已經開始猜測,老爺何時會續弦,畢竟永國公府不能無主母掌家,思考這一想法還有其他的庶女庶子,想著如果是個好拿捏的“母親”那自己就有計可施了。

這日,倪憲在書房對著傅柔熾的畫像發呆,茶盞涼了又熱,熱了又涼。門突然被輕輕叩響,管家翟福弓著腰進來:“老爺,宮里的馮嬤嬤來了,說是太后體恤夫人喪儀,特來宣慰。”

倪憲忙整了衣冠,迎到前廳。馮嬤嬤穿著暗紋宮裝,尖著嗓子宣了口諭,又上下打量譚歡君幾眼,似笑非笑:“這小娘子生得倒周正,只是永國公府沒了主母,往后教養怕是要費些心。太后說了,若老爺有難處,宮里……”話沒說完,卻意味深長地瞥向倪憲。

倪憲強壓下厭惡,躬身道:“多謝太后體恤,內子新喪,歡君尚幼,我雖忙亂,也斷不會教她受委屈。待過了三年之期,再議續弦之事,不敢勞煩宮里掛懷。”

馮嬤嬤碰了個軟釘子,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卻也沒再糾纏,虛應幾句便走了。

倪歡君被乳母抱在一旁,雖聽不懂大人們的話,卻隱隱覺出氛圍的異樣。她小手攥著襁褓,眼睛望著父親單薄的背影,似要把這份記憶刻進骨血——這是她來到世間,最初嘗到的,失去與無常的滋味。

而永國公府的深宅里,因傅柔熾之死,這盤蟄伏許久的宅斗棋局,正悄然拉開帷幕,只待新的風雨,將暗流掀成驚濤。永國公府東跨院的梧桐樹下,倪佶攥著馬鞭的手骨節發白,馬鞭上的流蘇被風卷得獵獵作響。他剛從演武場回來,赭紅色箭袖上還沾著晨練的露水,就撞見了前院張燈結彩的陣仗——父親倪憲要迎繼室林忨進門了。

“這才三年……”倪倪喉間溢出一聲近乎哽咽的低咒,因為今天不過距離他的母親喪期結束只有兩天而已。三年前,生母傅柔熾難產血崩,臨終前攥著他的小手,氣若游絲地說“佶哥兒要護著妹妹”,那溫熱觸感仿佛還在掌心。可如今,父親竟要把別的女子抬進主母之位,在他眼里,這與背棄亡母無異。

前廳里,鄒姨娘倚在酸枝圈椅上,涂著丹蔻的指甲一下下敲著茶幾,鎏金香爐里的安息香燃得她眉心發緊:“老爺也忒心急了,先太太尸骨未寒,這新太太進門,咱們這些妾室……”話沒說完,就見廊下婢女通報“許姨娘到”,忙不迭換了副笑模樣。

許姨娘身著月白綾裙,發髻上只簪著支素銀步搖,眉眼彎彎福了福:“給鄒姐姐請安。聽聞新太太是江南林家的嫡女,知書達理,往后有她掌家,咱們也能省心些。”鄒姨娘撇撇嘴,心道許春緹這副賢良淑德的樣子裝得倒像,嘴上卻陰陽怪氣:“省心?我看是要換批新人拿捏咱們了。”許姨娘掩唇輕笑,沒再接話,她心里清楚,倪憲對傅柔熾用情至深,若不是府里沒個主母料理,又被太后隱晦點了“綿延子嗣”的話,哪會這么快續弦?

正廳里,倪憲望著中堂傅柔熾的水墨遺像,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袖中半塊溫潤玉佩。林忨的花轎已過了三道門,鼓吹聲漸近,他卻突然有些恍惚——當年與傅柔熾并肩賞雪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如今卻要迎新婦,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步子邁得倉皇又愧疚。

“父親!”倪佶猛地掀簾而入,玄色靴底擦過青磚帶起一陣風,“您當真要讓她進門?”少年聲如裂帛,額角青筋都繃起來。倪憲轉過身,藏在廣袖里的手微微發顫:“佶哥兒,府里不能沒主母……”“那母親算什么?”倪佶打斷他,馬鞭“啪”地甩在地上,“距離我母親離世如今才三年,而且她的喪期才沒過多久!”這話像把利刃戳進倪憲心口,他望著兒子盛怒的臉,想起與傅柔熾共度的良宵時,喉間泛起腥甜,卻只能啞聲道:“你不懂,這是為了整個倪家……”

“我懂!”倪佶紅著眼眶后退半步,“您要的是能幫您在朝堂站隊的助力,是能綿延子嗣的工具!母親在您心里,終究比不過這些!”說罷,他轉身便走,靴底碾碎了廊下新落的梧桐葉。倪憲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抬手想喚,卻只抓住滿袖涼風,玉佩從袖中滑落,在青磚上滾出幾聲鈍響,像他碎了一地的愧疚。

倪佶策馬出了永國公府,官道上揚起漫天煙塵。他要去北疆找舅舅,舅舅是鎮守邊關的參將,當年朝堂煊赫的人家,如今只剩舅舅能懂他的憤懣。馬背上的少年身姿挺拔,卻被滿心的瘡痍壓得脊梁發僵,風灌進領口,帶著秋日肅殺,吹得他眼睛生疼。

林忨的花轎在鼓吹聲中緩緩落轎,紅蓋頭下,她望著喜堂里傅柔熾的牌位,指尖悄悄絞緊帕子。陪嫁丫鬟采菱在旁輕聲道:“姑娘別怕,進了門好好當差,定能站穩腳跟。”林忨微微頷首,她雖為繼室,卻也聽聞倪憲對先太太情重,可江南林家已在朝堂站隊的風浪里搖搖欲墜,父親把她嫁來,就是要她攀住永國公府這棵大樹,好讓林家不被太后的文氏一黨吞噬。

拜堂時,倪老太太生病不便從吉陽趕來,倪憲望著紅蓋頭下的林忨,恍惚間竟錯看成傅柔熾當年的模樣,驚得他猛地攥緊儀程,引得觀禮的賓客紛紛側目。許姨娘在偏廳遠遠瞧著,指尖輕輕拂過茶盞,眸中波光流轉;鄒姨娘卻躲在廂房里摔了只描金茶碗,罵罵咧咧說“新人進門沒規矩”,丫鬟們噤若寒蟬,忙著收拾殘局。

入夜,倪憲坐在書房,對著傅柔熾的詩文集出神。林忨端著參湯進來時,就見他鬢角微白,指尖撫過“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的筆跡,連她進門都沒察覺。“老爺,夜深了,喝口參湯吧。”林忨將湯盞輕放在案上,聲音柔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倪憲抬眼,目光在她素凈的臉盤上停留一瞬,又迅速垂下:“你歇著吧,往后府里的事……多費心。”林忨福了福身,退出門時,聽見書房里又傳來翻書頁的輕響,那聲音像極了傅柔熾在世時,夫妻夜讀的時光,她心口微微發澀,卻也只能把這縷酸澀埋進幽深的夜色里。

而遠在北疆的官道上,倪佶的馬還在狂奔。暮色四合,他的身影被拉得修長,像一把未出鞘卻已滿是裂痕的劍。風里傳來邊關的號角聲,混著他眼角的淚,一并卷進了茫茫夜色——他知道,此去北疆,再回倪家,有些東西,終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抹焰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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