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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鶴州辭:骨血同謀

第二章前路迷蹤

烏篷船破開護城河的靜水,向著下游緩緩駛去。殘月隱入云層,兩岸的蘆葦在夜風中搖曳,影影綽綽如鬼魅。沈寧辭坐在艙內,借著船尾透進的微光,仔細為嚴汣鶴包扎腰間的刀傷。

金瘡藥觸到皮肉時,他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悶哼,沈寧辭的手頓了頓,抬頭便撞進他含笑的眼眸里。“弄疼你了?”她低聲問,指尖不自覺收緊了繃帶。

“無妨。”嚴汣鶴抬手,替她將鬢邊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后,指尖的溫度比藥粉更灼人,“倒是你,方才在蘆葦蕩里,膽子倒是大了不少。”

沈寧辭臉頰微熱,避開他的目光:“只是碰巧記得《千金方》里的方子罷了。”她低頭系緊繃帶,聲音輕得像蘆葦間的風,“倒是兄長,你早就知道會出事,對嗎?連假死藥和密道都準備好了。”

艙內的空氣忽然靜了。船夫搖櫓的吱呀聲從船尾傳來,襯得兩人的呼吸都格外清晰。嚴汣鶴沉默片刻,從懷里摸出一個小巧的紫檀木盒,推到她面前。

“打開看看。”

沈寧辭疑惑地掀開盒蓋,里面鋪著一層暗紅色的絨布,放著半塊斷裂的玉佩。玉佩質地溫潤,上面雕刻著一只展翅的仙鶴,只是斷裂處參差不齊,顯然是被人硬生生掰斷的。

“這是……”

“我失憶前唯一帶在身上的東西。”嚴汣鶴的聲音沉了下去,長睫在眼下投出濃重的陰影,“沈伯父撿到我時,我昏迷在城外的亂葬崗,懷里就揣著這半塊玉。”

沈寧辭捏起玉佩,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她忽然想起小時候,嚴汣鶴總愛在月下對著這半塊玉發呆,那時她只當是少年人念家,如今想來,那眼神里藏的分明是困惑與不甘。

“那你……”

“前幾個月,我夜里出去,不是為了給你買糖糕。”嚴汣鶴打斷她,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是京里來了人,認出了我這半塊玉。”

沈寧辭猛地抬頭:“京里的人?是誰?”

“一個自稱是我舊部的老侍衛。”嚴汣鶴望著艙外沉沉的夜色,聲音低啞,“他說我本不姓嚴,也不是無家可歸的孤兒。我姓蕭,名喚蕭汣鶴,是三年前被滿門抄斬的鎮北侯蕭家僅存的后人。”

“鎮北侯蕭家?”沈寧辭倒吸一口涼氣。這個名字她并不陌生,祖父留下的醫案里曾提過,鎮北侯蕭靖當年鎮守北疆,對抗北狄戰功赫赫,卻在三年前被冠以“通敵叛國”的罪名,全家上下一百三十七口悉數問斬,連襁褓中的嬰兒都沒放過。當時朝野震動,不少官員為蕭家鳴冤,卻都被宰相魏庸壓了下去。

“所以……”沈寧辭的聲音發顫,“父親被誣陷私通北狄,其實是因為你?魏庸是想斬草除根,連收留你的沈家都不放過?”

嚴汣鶴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溫柔已被徹骨的寒意取代:“是。老侍衛告訴我,當年蕭家被滅門,正是魏庸一手策劃。他忌憚我父親手握兵權,又覬覦鎮北侯府珍藏的一份北狄布防圖,才羅織罪名構陷。我當年被忠仆所救,卻在逃亡途中遇刺,墜崖后失了記憶,才被沈伯父所救。”

他抬手按住腰間的傷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魏庸一直沒找到我的尸體,這些年從沒放棄追查。這次他派李主事來鶴州,明著是查沈伯父,實則是為了引我出來。”

沈寧辭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從小敬愛的父親,竟因為收留了一個“欽犯”而陷入滅頂之災;她依賴了十年的兄長,竟是背負著血海深仇的侯門遺孤。那些青梅竹馬的溫情脈脈,原來都藏著她不知道的刀光劍影。

“那父親他……”她抓住嚴汣鶴的衣袖,指尖冰涼,“魏庸會不會對他下毒手?”

“沈忠在府里多年,是父親最信任的人。”嚴汣鶴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試圖驅散她的寒意,“我讓他用假死藥拖延時間,對外只說你我二人畏罪潛逃,父親重病昏迷。魏庸暫時找不到確鑿證據,應該不會立刻對父親動手。”

他頓了頓,語氣鄭重:“阿辭,是我連累了沈家。若你現在想回頭……”

“兄長說的是什么話。”沈寧辭打斷他,眼眶泛紅卻語氣堅定,“你護了我十年,如今輪到我陪你了。父親的冤屈,蕭家的血仇,我們一起去查,一起去報。”

嚴汣鶴望著她,月光透過艙簾的縫隙落在她臉上,明明是張稚氣未脫的臉龐,眼神卻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星辰。他喉結滾動,想說些什么,最終只化作一聲低嘆,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船行至后半夜,忽然起了霧。白茫茫的霧氣籠罩著水面,連兩岸的蘆葦都看不清了。船夫放慢了速度,嘴里嘟囔著:“這鬼天氣,怕是要出事。”

嚴汣鶴起身走到船頭,凝神細聽。沈寧辭也跟了出來,只覺得霧氣里彌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腥氣,不像水汽,倒像是……血腥。

“不對勁。”嚴汣鶴低聲道,“讓船夫靠岸,快!”

沈寧辭剛要喊,就聽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水聲,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劃破水面快速靠近。霧氣中隱約現出幾艘快船的影子,船頭插著黑色的旗幟,上面繡著一只猙獰的狼頭。

“是魏庸的暗衛!”嚴汣鶴臉色驟變,“他們怎么會追得這么快?”

船夫嚇得腿都軟了,哆哆嗦嗦地去劃槳,卻被嚴汣鶴按住了手:“別靠岸,往霧濃的地方劃!”他轉身對沈寧辭道,“進艙!把藥箱帶上!”

沈寧辭剛鉆進船艙,就聽“咻”的一聲,一支羽箭穿透船篷,釘在艙壁上,箭尾還在嗡嗡作響。她心臟狂跳,連忙打開藥箱,將銀針和幾瓶烈性藥粉揣進懷里。

外面傳來兵刃相接的脆響,夾雜著船夫的慘叫。沈寧辭心頭一緊,剛要掀簾出去,就被嚴汣鶴推進艙內。他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短刀,玄色衣袍上又添了幾道血痕,顯然是剛與暗衛交過手。

“拿著這個。”他將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塞給她,“是火折子和硫磺粉,若船被圍住,就點燃它。”

“那你呢?”沈寧辭抓住他的手臂。

“我去引開他們。”嚴汣鶴的目光掃過越來越近的快船,語速極快,“記住,無論發生什么,都要去江南找蘇文淵。他不僅是我的朋友,更是當年蕭家舊部,只有他能護住你。”

他不等沈寧辭回應,轉身躍出船舷,短刀在霧中劃出一道冷冽的銀光,直撲最前面的快船。暗衛們顯然沒想到他會主動出擊,一時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沈寧辭趴在艙口,看著嚴汣鶴的身影在霧氣中穿梭,玄色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一只浴血的鶴。他腰間的傷口顯然裂開了,血跡順著衣擺滴進水里,在霧氣中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蕭汣鶴!你跑不掉的!”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快船上傳來,“魏相有令,擒你者賞黃金千兩,封萬戶侯!”

暗衛們像是被黃金鼓舞,攻勢愈發猛烈。嚴汣鶴以一敵眾,漸漸落了下風,肩頭又中了一刀,動作明顯遲緩了許多。

沈寧辭咬緊牙關,從懷里掏出那包硫磺粉。她知道嚴汣鶴是想為她爭取時間,可她怎么能眼睜睜看著他送死?祖父的醫案里說過,硫磺遇火即燃,若在密閉空間內,足以炸毀一艘小船。可這里是開闊的水面,霧氣又濃,怕是……

忽然,她瞥見船尾堆放的幾捆干蘆葦。那是船夫準備用來引火的,此刻倒成了救命的稻草。沈寧辭眼睛一亮,抓起硫磺粉就往蘆葦上撒,又將藥箱里剩下的幾味易燃藥材一股腦倒了上去。

“嚴汣鶴!趴下!”她大喊一聲,擦亮火折子扔向蘆葦堆。

火星剛一觸到硫磺,就“轟”的一聲燃起熊熊大火。干燥的蘆葦遇火即燃,借著風力迅速蔓延,濃煙在霧氣中炸開,嗆得人睜不開眼。暗衛們的攻勢頓時一滯,紛紛后退躲避火焰。

嚴汣鶴趁機翻身跳回烏篷船,一把拉起沈寧辭:“走!”

兩人剛鉆進船艙,就聽外面傳來劇烈的撞擊聲——是暗衛的快船撞上了燃燒的蘆葦堆。慘叫聲、爆炸聲混雜在一起,震得水面都在搖晃。嚴汣鶴抓住船舵,奮力將烏篷船轉向,借著濃煙和霧氣的掩護,向著霧更濃的地方沖去。

不知劃了多久,直到身后的火光和慘叫聲都消失在霧中,兩人才癱坐在艙內,大口喘著氣。沈寧辭看著嚴汣鶴肩頭滲血的傷口,連忙拿出金瘡藥,卻被他按住了手。

“不用管我。”他喘著氣,臉色蒼白如紙,“魏庸的暗衛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得盡快上岸,換條陸路走。”

沈寧辭固執地掀開他的衣襟,動作熟練地清理傷口、上藥、包扎。她的指尖觸到他溫熱的皮膚時,他微微一顫,卻沒有再動。艙內靜悄悄的,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和船外隱約的水聲。

“阿辭,”嚴汣鶴忽然開口,聲音低啞,“你不怕嗎?跟著我,隨時可能掉腦袋。”

沈寧辭包扎的手頓了頓,抬頭望他。他的臉上沾著血污,平日里昳麗的眉眼此刻染上了風霜,卻更顯堅毅。她忽然想起小時候,她被府里的下人欺負,是他把她護在身后,說“有兄長在,沒人能欺負你”;她學針灸扎不準穴位,是他伸出手臂讓她練,說“兄長皮糙肉厚,不怕疼”。

十年的光陰,早已將名義上的“兄妹”情誼,釀成了更深的羈絆。

“不怕。”她輕聲說,指尖輕輕拂過他眉骨上的一道細小傷疤——那是去年替她摘墻頭的桃花時被劃傷的,“只要跟你在一起,哪里都不怕。”

嚴汣鶴的瞳孔猛地收縮,定定地看著她。月光從艙外漏進來,照在她清澈的眼眸里,像盛著一汪春水。他忽然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他的懷抱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和草木香,卻異常安穩。沈寧辭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她僵了一瞬,隨即慢慢放松下來,抬手環住他的腰。

他低笑一聲,收緊了手臂,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里。

天快亮時,霧氣終于散了。烏篷船靠在一處荒僻的渡口,岸邊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看不見一戶人家。嚴汣鶴扶著沈寧辭下船,又給了船夫一袋碎銀子,讓他往相反的方向走,越遠越好。

“沿著這條路往南走,不出半日就能到清河鎮。”嚴汣鶴指著一條被野草掩蓋的小路,“鎮上應該有馬車,我們可以從那里轉道去江南。”

沈寧辭點點頭,跟著他踏上小路。晨露打濕了褲腳,帶著刺骨的涼意,她卻不覺得冷。嚴汣鶴的手一直牽著她,掌心的溫度像一團火,驅散了前路的迷茫。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沈寧辭忽然停下腳步,側耳細聽:“兄長,你聽,是不是有馬蹄聲?”

嚴汣鶴臉色微變,拉著她躲進路邊的灌木叢。很快,一隊人馬從遠處奔來,為首的是個穿著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看模樣竟是鶴州府的捕頭張猛。

“張捕頭怎么會在這里?”沈寧辭低聲疑惑。張猛是父親的舊部,平日里對沈家向來恭敬,怎么會追來?

“不對勁。”嚴汣鶴的聲音冷了下去,“他身后的人,不是府衙的捕快。”

沈寧辭仔細一看,果然,張猛身后跟著的十幾個人都穿著黑衣,腰間佩著彎刀,眼神兇悍,與尋常捕快截然不同。更讓她心驚的是,那些人的腰間都掛著一塊黑色的令牌,上面刻著一個“魏”字。

是魏庸的人!張猛竟然投靠了魏庸!

“仔細搜!蕭汣鶴和沈寧辭肯定就在這附近!”張猛的聲音粗啞,帶著一絲貪婪,“找到他們,魏相重重有賞!”

黑衣人四散開來,開始在附近搜查。沈寧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攥著嚴汣鶴的手。灌木叢很矮,只要有人走近,很容易就會被發現。

就在這時,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沈寧辭的腳踝。她嚇得差點叫出聲,低頭一看,竟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正睜著渾濁的眼睛看著她,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滾開!”沈寧辭下意識地想踢開他,卻被嚴汣鶴按住了腿。

“別出聲。”他低聲道,從懷里摸出一小塊碎銀子,塞到老乞丐手里。

老乞丐接過銀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他沒有離開,反而往灌木叢里縮了縮,將兩人擋得更嚴實了些。

就在這時,一個黑衣人走了過來,目光掃過灌木叢:“這里有沒有藏人?”

老乞丐抬起頭,傻笑著指向遠處:“人……那邊跑了……”

黑衣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往遠處走了走,見沒什么異常,便轉身離開了。

等大隊人馬走遠,兩人才松了口氣。沈寧辭看著老乞丐,心里又是感激又是疑惑:“他……”

“是沈忠安排的人。”嚴汣鶴低聲道,“我離開沈府前,給了沈忠一筆錢,讓他在沿途布些人手接應。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

老乞丐沖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快離開,然后佝僂著腰,慢悠悠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兩人不敢耽擱,加快腳步往清河鎮趕。路上,沈寧辭想起張猛,心里一陣發涼:“父親待張捕頭不薄,他怎么會……”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嚴汣鶴的聲音冷得像冰,“魏庸許了他好處,他自然會背叛。這世上,能信的只有自己。”

沈寧辭沉默了。她忽然意識到,離開沈府的這一夜,她看到的不僅是人心險惡,更是嚴汣鶴隱藏在溫柔下的堅硬。他早已習慣了在刀尖上行走,是她的存在,才讓他偶爾卸下防備。

快到清河鎮時,兩人在路邊的小溪里洗去臉上的血污和塵土,又換了身干凈的粗布衣裳——這是嚴汣鶴早就備在密道里的。沈寧辭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梳著簡單的發髻,穿著灰撲撲的布裙,早已沒了沈府小姐的模樣,倒像個尋常人家的姑娘。

“這樣就沒人能認出我們了。”嚴汣鶴看著她,眼底帶著笑意。

沈寧辭瞪了他一眼:“都怪你,害我成了逃難的丫頭。”嘴上這么說,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清河鎮是個不大不小的鎮子,街上人來人往,倒也熱鬧。兩人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棧,開了兩間房。剛放下行李,就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喧嘩。

“聽說了嗎?鶴州通判沈敬之昨夜畏罪自焚了!”

“真的假的?沈大人不是挺清廉的嗎?怎么會私通北狄?”

“誰說不是呢!聽說京里來的李主事帶著人去抄家,結果沈府突然起了大火,連沈大人的尸首都沒找到!”

“還有他那個義子嚴汣鶴,和女兒沈寧辭,也都燒死在里面了!”

沈寧辭渾身一震,猛地站起來,就要沖下樓去,卻被嚴汣鶴死死按住。

“別沖動!”他的聲音壓得極低,眼底卻翻涌著驚濤駭浪,“是沈忠!他在放火滅跡,這是在保護父親!”

嚴汣鶴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節抵著沈寧辭的肩,力道重得幾乎要嵌進骨肉里。沈寧辭望著他緊繃的下頜線,耳邊是樓下愈演愈烈的議論聲,那些關于“自焚”“叛國”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針,扎得她心口發疼。

“可他們說……連尸首都沒找到。”她的聲音發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若父親還活著,沈忠怎會眼睜睜看著他們污蔑父親?”

“正因活著,才要讓這把火燒得更真。”嚴汣鶴喉間滾過一聲壓抑的低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魏庸要的是‘罪證確鑿’,沈忠便給他一場‘死無對證’。沒有尸體,沒有活口,這場戲才能拖下去。”他抬手撫過沈寧辭汗濕的鬢角,指尖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相信我,沈忠跟著伯父二十年,他比誰都清楚該如何保住沈家最后一絲生機。”

樓下忽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夾雜著怒斥聲。兩人對視一眼,悄悄挪到窗邊,撩開半寸窗紙往下看。

只見客棧大堂中央,一個穿著藏青長衫的年輕公子正捏著茶杯,冷冷盯著方才議論沈府的酒客。他身邊立著兩個勁裝護衛,腰間佩刀,眼神銳利如鷹,顯然不是尋常人家。

“滿嘴胡吣什么?”年輕公子將茶杯重重頓在桌上,茶水濺濕了衣襟也不在意,“沈通判乃國之棟梁,豈容爾等草芥污蔑?”

那酒客被嚇得縮了縮脖子,卻仍嘴硬:“官爺這話就不對了,京里都下了文書,說沈大人私通北狄……”

“文書?”年輕公子冷笑一聲,從袖中甩出一卷明黃綢布,“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這才是今早剛到的八百里加急——魏相有令,沈敬之通敵一案疑點重重,暫緩定罪,另派欽差重審!”

滿堂瞬間死寂。連嚴汣鶴都微怔,沈寧辭更是攥緊了窗沿,指節泛白——魏庸怎會突然改口?這絕非他的行事風格。

年輕公子收起綢布,目光掃過噤若寒蟬的眾人,聲音陡然轉厲:“誰再敢造謠生事,休怪我手中的刀不認人!”說罷,他朝護衛使了個眼色,三人轉身便要上樓。

“不好!”嚴汣鶴猛地拽回沈寧辭,將她往床底推,“快躲進去!”

沈寧辭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樓梯上傳來沉穩的腳步聲。嚴汣鶴迅速將她的藥箱踢到床底,又扯過被單蓋住床沿縫隙,自己則轉身坐到桌邊,拿起茶壺慢悠悠地斟茶,仿佛對外面的動靜一無所知。

房門被推開時,年輕公子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嚴汣鶴身上。四目相對的剎那,嚴汣鶴執壺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頓——那公子的腰間,竟掛著半塊與他懷中一模一樣的仙鶴玉佩,只是斷裂處恰好能與他那半塊嚴絲合縫。

“閣下看著面生得很。”年輕公子抱臂倚在門框上,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敢問是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

嚴汣鶴放下茶壺,抬眼時眼底已恢復一片清明:“在下兄妹二人,自鶴州來,往江南投親。”他指了指緊閉的隔壁房門,語氣平淡無波,“舍妹偶感風寒,正在歇息。”

年輕公子的目光在他腰間掃過,忽然笑了:“鶴州?巧了,我也剛從鶴州過來。聽說沈府昨夜走水,不知閣下可有見聞?”

嚴汣鶴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波瀾:“略有耳聞,只是我兄妹二人早出城門,具體情形倒不甚清楚。”

就在這時,隔壁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沈寧辭端著藥碗走出來,鬢發微散,臉色蒼白,儼然一副病中模樣。她看到房內的陌生人,故作驚慌地后退半步,躲到嚴汣鶴身后:“兄長,他們是誰?”

嚴汣鶴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讓她安定不少。他抬頭看向年輕公子,語氣多了幾分疏離:“我妹妹膽小,閣下若是查案,還請移步官府。”

年輕公子盯著兩人交握的手,忽然朗聲笑了。他抬手解下腰間的玉佩,扔給嚴汣鶴:“蕭汣鶴,別來無恙?”

嚴汣鶴接住玉佩的剎那,渾身一震。兩塊斷裂的玉佩在掌心拼合成完整的仙鶴,溫潤的玉質仿佛還殘留著血脈相連的溫度。

“你是……”

“蘇文淵。”年輕公子走到桌邊,自顧自地倒了杯茶,笑容里帶著釋然,“三年前在鎮北侯府,你還搶過我新買的蹴鞠。”

嚴汣鶴猛地抬頭,記憶深處某個模糊的身影與眼前人漸漸重合。他喉結滾動,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文淵……真的是你?”

沈寧辭怔在原地,看著兩人相認的場景,忽然想起昨夜嚴汣鶴說的話——去江南找蘇文淵,他會收留你。原來他早已安排好一切,連這突如其來的“欽差重審”,恐怕都是眼前這人的手筆。

蘇文淵喝了口茶,目光轉向沈寧辭,笑意溫和了許多:“這位便是沈小姐吧?蕭汣鶴在信里提過你,說你醫術高明,膽識過人。”他放下茶杯,語氣陡然凝重,“魏庸那老狐貍雖暫退一步,但欽差三天后就到鶴州,我們必須在那之前趕到江南。”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沈寧辭看著嚴汣鶴眼中重燃的星火,忽然覺得,這場看似無望的逃亡,或許從一開始,就藏著柳暗花明的轉機。

簡之卿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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