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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劍挽天河星作雨

第三章殘陽驚筵

暮色四合,天際最后一抹殘陽如血,掙扎著潑灑在夏侯山莊連綿的飛檐翹角上,卻終被無邊的墨藍吞噬。山莊內張燈結彩,百盞琉璃宮燈次第亮起,將回廊水榭映照得亮如白晝,宛如仙境瓊臺。大紅綢緞從巍峨的朱漆大門一直鋪展到正廳深處,纏金絲的雙喜字在燭火搖曳中流淌著蜜色流光,馥郁的合歡香與酒肴香氣交織彌漫,絲竹管弦之聲悠揚婉轉,賓客云集,觥籌交錯,處處洋溢著人間極致的繁華與喜慶。這本該是夏侯山莊少莊主夏侯寧波人生中最得意、最圓滿的一刻。

然而此刻,夏侯寧波立于喜堂中央,周遭的喧囂鼎沸卻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琉璃罩,遙遠而模糊。妹妹夏侯明月失蹤的陰云如同毒藤纏繞心尖,每一根刺都扎在骨縫里,帶來尖銳而持久的痛楚。而眼前這場突如其來的殺戮,更似一瓢滾油,狠狠澆在他胸腔內早已翻騰的熔巖之上!

“取我‘鎖云’來!”這一聲沉喝,并非怒吼,卻如悶雷滾過青石板,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冷硬質感,瞬間壓過了滿堂的絲竹笑語,直刺人心。他猛地抬手,五指如鉤,狠狠攥住胸前那刺目灼人的喜紅錦袍。金線繡成的祥云瑞獸在撕裂聲中發出哀鳴,錦帛應聲而碎,如殘蝶紛飛。玄青色的貼身勁裝顯露出來,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如孤峰,一股凝練到極致的煞氣轟然炸開,周遭的空氣都為之凝滯了一瞬。他眼中再無半分喜意,唯有深不見底的寒潭,映著燭火,也映著滿地狼藉與不速之客的刀光。

仆從不敢怠慢,兩人合力,抬著一桿烏沉沉的長兵疾奔而至。那便是名震江湖的“鎖云”矛!丈八長短,通體以西域鑌鐵與北海寒泉點鋼鍛造,歷經夏侯家三代莊主之手,飲血無數。矛身烏光內斂,唯有矛尖八寸之處,寒芒凜冽,似能割裂視線。那刃口并非筆直,而是帶著詭異的蛇形弧度,雙鋒開刃,蜿蜒如蟄伏深淵的毒蛇,正無聲地吞吐著致命的信子。矛桿入手,冰涼刺骨,那寒意卻瞬間點燃了夏侯寧波血脈中奔涌的狂怒。五指箕張,緊緊貼合矛桿上纏繞的防滑蛟筋,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臂上肌肉虬結賁張,青筋如虬龍般蜿蜒凸起。丹田內息轟然運轉,如長江大河奔涌不息,他足下發力,三步踏出!

第一步,地面青磚微裂;第二步,勁風卷起紅綢碎屑;第三步,身形已如搏擊長空的鐵羽鷂鷹,挾著撕裂夜幕的慘烈煞氣,轟然撞入那片刀光劍影的戰團中心!

“噗!噗!噗——!”

鎖云蛇矛甫一出手,便不再是凡鐵!它在夏侯寧波掌中化作一條被激怒的玄色孽龍,咆哮著,翻滾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聲尖銳刺耳,直鉆入耳膜深處,令人牙根發酸。矛影重重疊疊,似怒海狂瀾,又似九天傾瀉的黑色瀑布,帶著沛然莫御的力道席卷而去。矛尖所向,點點寒星精準地啄向敵人要害。

侍衛長楚雄,這位跟隨老莊主多年的鐵血漢子,手中那柄沉重的鐵銀鉤舞得潑水不進,銀光閃閃,牢牢護住中盤要害,沉穩如山岳。門客羅葉,身形飄逸靈動,一柄烏木杖劍在他手中化作疾風驟雨,劍光點點,專攻敵人手腕關節,刁鉆狠辣。三人配合默契無間,夏侯寧波的鎖云主攻如雷霆萬鈞,楚雄的鐵銀鉤如銅墻鐵壁,羅葉的杖劍如毒蛇吐信。一時間,勁風激蕩,卷起地上塵土飛揚,燭火為之搖曳明滅。數名黑衣騎士手中的青鋼劍或被鎖云矛霸道地蕩開、絞飛,或被羅葉的劍尖點中手腕,酸麻脫力,或被楚雄的鐵鉤鎖住兵器,動彈不得。夏侯山莊一方氣勢如虹,七名黑衣勁裝騎士左支右絀,身上已添數道血痕,眼看就要被四周涌上、刀槍并舉的眾侍衛徹底圍困,絞殺當場。

就在這勝利天平似乎已傾斜的剎那,那一直靜默如磐石、戴著破舊氈笠、立于圈外陰影中的男人,動了。

他抬步的動作極其輕微,甚至沒有帶起一絲風聲。然而,就在他足尖離地的瞬間,一股冰冷徹骨、仿佛來自九幽黃泉的殺意,如同無形的寒潮,無聲無息卻又無比霸道地彌漫開來,瞬間籠罩了整個喧囂的戰場!那殺意之純粹、之濃烈,竟將滿場的血勇、怒吼、金鐵交鳴之聲都壓了下去,讓人從心底泛起寒意。

氈笠依舊低壓,遮住大半面容,只露出線條冷硬如刀削斧劈的下頜。但夏侯寧波卻在那一刻,仿佛透過那厚重的氈笠,清晰地“看”到了兩道目光——那不是目光,而是兩道實質般的冷電!冰冷、漠然,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視螻蟻,又似屠夫審視待宰的羔羊。那目光掃過之處,鬢角仿佛被無形的利刃裁過,寒意直透骨髓。氈笠之下,必是一張巖石般毫無表情、毫無波瀾的臉孔。

男人身形未動,整個人卻已如鬼魅般飄然而起!他沒有借助任何外力,只是原地一踏,青磚地面竟無聲地凹陷出兩個淺淺的腳印。他并非策馬沖鋒,而是以一種違反常理的姿態,直撲向包圍圈最薄弱、也是侍衛們剛剛因同伴受傷而心神稍懈的一角!他手中的奇門兵刃終于徹底暴露在搖曳的燭光下——并非刀劍,而是一對弧光幽暗的彎刃!雙刃造型奇特,弧度流暢卻透著邪異。一刃色如濃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一刃白若深冬寒霜,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冷光。赫然是江湖中傳聞已久、殺人無算的奇門兵刃:陰陽雙刃!

一人一刀,卻似攜帶著千軍萬馬的無形威壓!

左手玄刃如毒龍出淵,軌跡刁鉆詭譎到極致,每一次遞出都帶著撕裂虛空的銳響,角度匪夷所思,專攻人體最脆弱、最難防范的死角,招招直取性命!右手霜刃則在他身前身后、上下左右,劃出一片凝練到極致的光幕。那光幕并非密不透風,卻偏偏能將所有襲來的刀、槍、劍、戟,在最恰當的時機、以最小的幅度精準格擋、卸開、引偏!攻時如毒蛇吐信,陰狠致命;守時如淵渟岳峙,風雨不透。攻守之間,渾然天成,沒有一絲一毫的冗余動作,每一招每一式都簡潔到殘酷,卻又精準到毫巔,充滿了死亡的詩意!

陰陽雙刃在他掌心翻飛流轉,宛如擁有了生命。玄刃每一次揮灑,都帶起一道幽暗的殘影;霜刃每一次格擋,都發出“叮”一聲輕響,清脆卻令人心膽俱寒。所過之處,侍衛們精鐵打造的刀槍竟如朽木枯枝般應聲而斷!斷裂的兵刃碎片帶著凄厲的呼嘯四散飛濺。更有甚者,只覺手腕劇痛,虎口崩裂,兵器脫手飛出!

“呃啊——!”

“我的手!”

“噗嗤……”

慘叫聲、悶哼聲、兵刃斷裂聲、皮肉撕裂聲瞬間交織成一片地獄樂章!原本還算嚴密的包圍圈,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應聲而破!數名侍衛如遭無形重錘猛擊,口噴鮮血,翻滾著倒飛出去,重重砸在鋪著紅毯的地上或廊柱上,抽搐幾下便再無聲息,唯有身下迅速洇開的暗紅血泊觸目驚心。

楚雄目睹跟隨自己多年的兄弟頃刻間非死即傷,倒伏一地,那慘狀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他雙目瞬間赤紅如血,額角青筋暴跳,一聲悲憤到極點的怒吼炸響:“賊子敢爾——!”鐵銀鉤灌注了畢生功力,劃出一道凄厲欲絕的銀色長虹,整個人合身撲上,帶著同歸于盡的慘烈氣勢!鉤影如山,層層疊疊,直鎖氈笠男子咽喉要害!他這一撲,身法快如奔雷,氣勢慘烈決絕,已是江湖一流高手的搏命一擊!

然而,那氈笠男子面對這雷霆萬鈞的一擊,只是極其輕微地向左側了一下身形,幅度小得幾乎難以察覺。就在鐵銀鉤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即將觸及咽喉的剎那,他左手玄刃動了!沒有硬碰,沒有格擋,那玄墨色的刀刃如同最滑膩的毒蛇,貼著鐵鉤冰冷的內側刃面,以一種難以言喻的巧勁,輕輕一滑、一引!

楚雄只覺得一股沛然莫御卻又陰柔至極的力道傳來,自己那排山倒海般凝聚全身功力的一鉤,竟被這股力量引偏了方向,仿佛泥牛入海,所有力道都砸在了空處!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蹌!就在這舊力已盡、新力未生、身體失衡的致命瞬間,氈笠男子右手那柄霜白色的彎刃,悄無聲息地自下而上反撩而起!

快!

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極限!

快得只在眾人視網膜上留下一道霜白的殘影!

“嗤啦——!”

一聲令人頭皮瞬間炸裂、骨髓都為之凍結的皮肉撕裂聲,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楚雄胸前那由百煉精鋼打造、厚重無比的護心甲,如同脆弱的宣紙般應聲裂開一道尺許長的猙獰豁口!內里的皮肉翻卷開來,深可見骨!滾燙的鮮血如同壓抑了許久的噴泉,猛地沖破束縛,狂飆而出,瞬間將他玄色的侍衛統領服浸透成更深的暗紅!巨大的痛楚和力量的瞬間流失讓這位鐵打的漢子眼前驟然一黑,雄壯的身軀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踉蹌著向后連退數步。

“統領!”幾個反應過來的忠心仆人嘶喊著撲上來,死死扶住楚雄搖搖欲墜的身體。楚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嘴角溢出混合著血沫的涎水,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出大股的血沫,眼神死死盯著那氈笠男子,充滿了不甘與滔天的恨意,最終被仆人們強行拖向后堂急救。濃郁得化不開的血腥氣,混雜著楚雄最后那不甘的喘息聲,沉甸甸地壓在所有人心頭。

“混賬!”羅葉目睹摯友慘狀,悲憤欲絕,一股熱血直沖頂門。他手中烏木杖劍發出一聲悲鳴般的嗡響,劍尖劇烈顫抖,便要不顧一切地沖上去拼命。然而,夏侯寧波的身影比他更快!鎖云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帶著沉重的風壓,精準地橫亙在羅葉身前,硬生生將他前沖之勢攔住!

“羅兄且住!”夏侯寧波的聲音低沉如悶雷滾動,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帶著刺骨的寒意和前所未有的凝重,死死釘在氈笠男子身上。那目光中蘊含的警告與壓力,讓悲憤中的羅葉渾身一凜,仿佛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胸中翻騰的氣血被強行壓下,硬生生止住了腳步,只是握著杖劍的手因過度用力而骨節發白,微微顫抖。

場中霎時陷入一片死寂。

死寂得可怕。

只有傷者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和粗重喘息在回蕩。滿堂賓客早已面無人色,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方才還喜慶喧天的山莊,此刻空氣凝重粘稠得如同化不開的血漿,沉沉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幾欲令人窒息。碎裂的杯盞、傾倒的案幾、散落一地的佳肴、被踩踏得污穢不堪的紅綢,還有那幾具侍衛的尸體和尚未干涸的暗紅血跡……共同構成了一幅血腥而詭異的末日圖景。

氈笠男子緩緩收回滴血不沾的陰陽雙刃。那玄刃與霜刃,在搖曳的燭火下,依舊光潔如新,仿佛剛才的殺戮只是幻影。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掃視垃圾般掠過滿地狼藉,掠過那些驚惶失措、面如土色的賓客,最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落在夏侯寧波和他手中那桿散發著兇戾氣息的鎖云矛上。他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冰冷、木然,如同兩塊生鐵在粗糙的石面上摩擦,每一個字都像冰雹般砸在人心上:

“夏侯山莊,富甲一方,江湖名頭,倒也不小。”他頓了頓,帽檐下的陰影似乎極其輕微地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極其冰冷而充滿譏誚的弧度,“招攬的這些所謂江湖亡命,昔日……或許還有些虛名。”又是一頓,那譏誚的意味更濃,“今日一見……”他微微搖頭,仿佛在驅趕什么微不足道的塵埃,“盡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最后四個字,他說得極慢,極清晰,如同宣判。

“放肆!”羅葉氣得渾身劇烈顫抖,一股怒火沖垮了理智,不顧夏侯寧波之前的阻攔,踏前一步,厲聲斥道,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尖利,“無知狂徒!少莊主掌中丈八蛇矛‘鎖云’之下,多少成名多年的魔頭梟雄飲恨黃泉!夏侯山莊三代莊主,行俠仗義,仁德廣布,澤被江湖,豈容你這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鼠輩在此污蔑!去歲贛州大水,赤地千里,餓殍遍野,是誰散盡千金,開倉放糧,活人無數?是少莊主!朝廷御賜‘德澤桑梓’的金匾至今高懸正堂!你這等只知殺戮、不明是非的狂徒,可知‘道義’二字如何書寫?!”

氈笠男子仿佛根本沒聽見羅葉這字字泣血、句句鏗鏘的怒斥,他的注意力,自始至終都牢牢鎖定在夏侯寧波身上,連一絲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給羅葉。他的語氣依舊毫無波瀾,如同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你們拿了夏侯家的銀子,穿了他家的衣,自然要替主子歌功頌德。吹上天,與我何干?”他向前踏出一步,僅僅一步,那冰冷的、如有實質的目光便帶著千鈞重壓,死死籠罩住夏侯寧波,“我來,只為取一物。東西交出,我即刻帶人離開,不擾你夏侯寧波今日的‘洞房花燭’。”他刻意在“洞房花燭”四字上微微加重了語氣,帶著一絲殘忍的戲謔。“若不交……”他話未說盡,但那彌漫開的、幾乎要將空氣凍結的寒意,以及那陰陽雙刃上流轉的幽光,已昭示了一切。

“若不交,又待如何?!”賓客之中,終于有人按捺不住胸中激憤與恐懼交織的情緒。一位身材魁梧、滿面虬髯的漢子排眾而出,怒目圓睜,戟指氈笠男子,聲如洪鐘,“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強闖山莊,攪擾良緣,殺傷人命,還有半分江湖道義可言嗎?!真當我們這些前來賀喜的七大派同仁是泥塑木雕、擺設不成?!”他顯然出身名門正派,自恃身份,試圖以江湖公義壓人。

“正是!武林同道,義字當先,守望相助!今日我等齊聚于此,為夏侯少莊主賀喜,豈容你等邪魔外道在此撒野!”立時又有數人高聲應和,語氣激憤。一時間,群情洶洶。賓客中不乏刀客劍客,占了多數。上百雙眼睛,帶著憤怒、不屑,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齊刷刷地看向那孤零零的七人(其中還有傷者)。許多人心中盤算:此刻若能仗義出手,擊退強敵,不僅能揚名立萬,博得俠義之名,更能賺取夏侯山莊這份天大的恩情,日后好處無窮,實在是一本萬利的買賣。這想法如同野火,在恐懼的間隙悄然滋長。

然而——

就在這同仇敵愾的氣氛剛剛升騰的瞬間!

異變陡生!

“呃——!”

“嗬…嗬……”

“唔!”

三聲凄厲短促、仿佛被無形之手驟然扼斷了喉嚨的慘嚎,幾乎在同一剎那響起,又在最高亢處戛然而止!

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剛剛站出來慷慨陳詞的虬髯大漢,以及最先應和的那兩名同樣滿臉激憤的江湖漢子,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凝固在一種極致的驚恐表情上!他們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隨即軟軟地、無聲無息地向后栽倒,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死寂!

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可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無形的寒冰巨手,瞬間攫住了整個夏侯山莊!

短暫的沉默之后,是人群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水滴般轟然炸開!驚恐欲絕的尖叫此起彼伏,撕裂了凝重的空氣!賓客們如同受驚的羊群,倉皇失措地向四周推搡、躲閃、奔逃,杯盤碎裂聲、桌椅傾倒聲、女人孩子的哭喊聲亂作一團。一張張臉上只剩下無邊的恐懼,如同看到了九幽地獄爬出的惡鬼。

只見那倒地的三人,姿勢扭曲地躺在地上,咽喉處皆赫然裂開一道細如發絲、卻深可見骨的致命傷口!鮮血如同壓抑了萬年的地底熱泉,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猛地沖破束縛,狂噴而出!濃烈到令人腸胃翻江倒海、幾欲昏厥的甜腥血氣,如同有形的霧靄,瞬間彌漫了整個喜堂!那猩紅、溫熱的液體,強烈地刺激著每一個人的視覺和嗅覺神經,將最后的理智與僥幸徹底粉碎。

更令人頭皮發麻、渾身汗毛倒豎的是——沒有人看清兇器來自何方!甚至沒有人看清攻擊是如何發生的!仿佛只是在那三人發聲的瞬間,空氣極其輕微地波動了一下,如同水面的漣漪,三條鮮活的生命便已被無情地收割,魂歸地府!這無聲無息、詭異絕倫的殺戮方式,比任何刀光劍影都更令人膽寒。

幾個膽大的賓客強忍著嘔吐的欲望,顫抖著湊近尸體查看。當他們看清致命之物時,更是驚得倒吸一口冷氣,發出如同破風箱般的嘶嘶聲:

“銅…銅錢?!”

“是銅錢!孔方兄!”

致命的兇器,赫然是幾枚被摩挲得油光锃亮、邊緣閃爍著金屬冷光的“孔方兄”銅錢!它們的邊緣顯然被精心磨礪過,鋒利得如同剃刀,此刻深深嵌在咽喉深處,只余下半圓在外,沾染著溫熱的鮮血,宛如來自陰曹地府的索命符咒。一枚在市面上最尋常不過、用于流通的貨幣,此刻卻成了閻王爺最冷酷無情的催命帖!

出手之人,其手法之快、之奇、之狠、之準,已臻化境!陰毒詭譎,神鬼莫測!這已不是武功,而是邪術!

地上溫熱的鮮血如同蜿蜒的小溪,無聲地蔓延開來,貪婪地浸潤著散落的紅綢碎屑,將它們染成更深的、令人心悸的暗褐色。那三具尸體圓睜著雙眼,瞳孔擴散,凝固著生命最后一刻的極致驚愕與難以置信的悔恨,空洞地、茫然地仰望著喜堂花團錦簇、象征著人間美滿的穹頂。他們的腸子是否悔青,已無人知曉。只有那幾枚深深嵌入血肉、在搖曳燭火與濃重血腥氣中反射著詭異幽冷光芒的染血銅錢,如同來自地獄的冰冷嘲諷,死死烙印在每一個幸存者的眼中、心中。

氈笠男子微微抬起了下巴,帽檐下的陰影似乎更深沉了,仿佛那里隱藏著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淵。他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的聲音,再次如同喪鐘般敲響,帶著一種主宰生死、俯瞰眾生的絕對漠然:

“現在……還有誰,想替夏侯山莊,講一講那‘道義’?”

整個山莊,徹底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絕望的死寂寒潭。時間仿佛凝固,空氣不再流動。夏侯寧波握緊鎖云矛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如同盤踞的虬龍,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捏得慘白,發出細微的咯咯聲。他的目光,如同兩柄淬火的利劍,死死鎖住那氈笠男子深不見底的陰影面容,又緩緩移向地上那幾枚刺眼到極致的染血銅錢。一絲前所未有的、沉重的凝重感,混合著一種足以致命的危險預感,如同冰冷滑膩的毒蛇,悄然爬上他的脊背,纏繞住他的心臟,帶來刺骨的寒意。

紫雨千歲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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