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蘇蕓只記得博物館展柜里那枚“七彩琉璃佩”突然迸發(fā)的璀璨霞光。作為古文化研究員,她浸淫古籍多年,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又絢爛的光芒,緊接著便是地動山搖,天旋地轉。
刺骨的寒意猛地將她從混沌中拽出。
“咕嚕——”
冰冷、腥膩的泥水爭先恐后地涌入鼻腔和口腔,窒息感如附骨之疽,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嚨。蘇蕓下意識地掙扎,四肢卻像灌了鉛般沉重,刺骨的湖水順著單薄的衣衫往骨頭縫里鉆,凍得她牙關打顫。
“呵,一個五靈根的廢物,淹死了也沒人在意。”
尖利又帶著惡意的女聲在岸邊響起,伴隨著幾聲低低的嗤笑,像淬了毒的針,扎進蘇蕓混沌的腦海。
五靈根?廢物?
陌生的詞匯讓她心頭一震,求生的本能卻壓倒了一切。蘇蕓拼盡全力揮舞手臂,指尖終于觸碰到了粗糙的池壁,她死死摳住磚石的縫隙,一寸一寸地往上爬。冰冷的湖水順著發(fā)絲滴落,打濕了額前的碎發(fā),也讓她逐漸看清了岸邊的景象。
兩個穿著青色侍女服飾的丫鬟正抱臂站著,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譏諷。而稍遠些的廊下,一個身著粉色羅裙的少女正斜倚著廊柱,嘴角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那是原身記憶里,親手將她推下水的二姐,蘇媚。
就在這時,一股龐雜而破碎的記憶猛地沖入蘇蕓的腦海。
這里是青云國,一個以修仙問道為尊的世界。而她,現(xiàn)在是京城蘇家的庶出三小姐,也叫蘇蕓。生母早逝,在府中本就如浮萍般無依無靠,三年前靈根檢測時,更是被測出身負金木水火土五靈根——這種靈根駁雜不純,幾乎不可能凝聚靈氣,修煉速度慢如龜爬,是整個修仙界都唾棄的“廢柴”。
自那以后,嫡母趙氏的刻薄、嫡姐蘇晴的刁難、二姐蘇媚的欺凌便成了家常便飯。今日,不過是因為蘇媚想搶她生母留下的一支舊玉簪,她稍作反抗,就被對方借口“玩笑”,狠狠推下了這口蓮池。
原身本就體弱,又在冰冷的池水里嗆了許久,竟是直接沒了性命,才讓來自異世的她占了這具身體。
“咳……咳咳!”
蘇蕓終于爬上了岸,濕漉漉的衣衫緊貼著身體,冷得她渾身發(fā)抖,卻死死咬著牙沒再發(fā)出一點示弱的聲音。她抬起頭,濕漉漉的睫毛下,那雙原本怯懦的眼眸此刻已換上了全然不同的冷光。
那是屬于現(xiàn)代蘇蕓的眼神——冷靜、銳利,帶著洞悉一切的清明,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
她看向廊下的蘇媚,又掃過那兩個落井下石的丫鬟,最后,目光落在了這座富麗堂皇卻處處透著冰冷與算計的蘇家大宅上。飛檐翹角,朱門黛瓦,雕梁畫棟,無一不彰顯著世家大族的氣派,可這里的人心,卻比這深秋的池水還要寒涼。
“蘇媚……趙氏……蘇晴……”
她輕聲念著這些名字,聲音因嗆水而沙啞,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堅定。
原身的仇,她接了。
從今往后,她就是蘇蕓。這具身體所受的欺辱,流過的眼淚,吃過的苦楚,她會一一討回來。
岸邊的蘇媚見她爬了上來,臉上的笑意淡了些,換上一副假惺惺的關切:“三妹妹,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快些起來吧,小心凍著了,母親又要怪我沒照看好你了。”
蘇蕓沒有理會她的虛情假意,只是緩緩地、一步一步地朝岸邊走去。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濕漉漉的腳印,像是在這冰冷的庭院里,刻下了一個嶄新的印記。
她的目光掃過蘇媚故作關切的臉,最終定格在對方發(fā)髻上那支熟悉的白玉簪上——那正是原身生母留下的遺物。
眼底的寒意更甚,蘇蕓沒有說話,只是挺直了單薄的脊背。
背影單薄,卻帶著一股不容侵犯的決絕。
蘇媚看著她的背影,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慌,隨即又被惱怒取代。一個廢物,就算僥幸沒死,又能翻起什么浪?
她冷哼一聲,帶著丫鬟轉身離去,絲毫沒意識到,從蘇蕓爬出蓮池的那一刻起,這蘇家的天,已經(jīng)悄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