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祠堂的檀香混著晨露的潮氣，在青磚地面上漫開一層朦朧的霧靄。供桌前的銅鶴香爐里，三炷香燃得正旺，煙氣盤旋著纏上梁間懸著的“忠孝傳家”匾額，將那四個金字熏得愈發深沉。
今日是蘇家季度靈根復測的日子，祠堂里早已站滿了人。家族子弟按長幼順序排著隊，個個屏息凝神，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廳堂中央那張紫檀木桌上的測靈水晶——那是塊半人高的棱形晶石，通透如冰，在窗欞漏進的晨光里泛著幽幽的冷光，據說已有三百年的歷史，能精準映照出修士的靈根屬性與品階。
“下一個，蘇晴。”
隨著執事長老的話音落下，蘇晴提著裙擺從人群中走出來。她今天特意選了件青碧色的羅裙，領口繡著纏枝蓮紋，行走間衣袂翻飛，倒真有幾分木靈根修士的清雅氣度。經過蘇蕓身邊時，她特意頓了頓腳步，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嗤笑道：“待會兒可別嚇得連手都不敢放上去，省得又給父親丟臉。”
蘇蕓垂著眼簾沒接話，指尖卻悄然攥緊了袖口。她知道蘇晴為何如此篤定——三年前的靈根檢測中，她測出的只是最普通的五系雜靈根，品階低劣到連引氣入體都困難，那時蘇晴測出的中品木靈根，曾讓主母在祠堂里風光了整整一天。
蘇晴走到測靈水晶前站定，深吸一口氣，將右手輕輕按了上去。剎那間，淡青色的光暈從她掌心漫開，像春水漫過青石，順著水晶的棱角蜿蜒攀升。不過片刻功夫，整顆晶石都被籠罩在溫潤的青光里，光芒雖不熾烈，卻均勻剔透，隱隱能看見無數細小的木系靈力光點在其中流轉。
“好！好一個中品木靈根！”二長老撫著花白的胡須，率先撫掌贊嘆，“品階比上季度又精純了幾分，看來晴丫頭這三個月沒少下功夫。”
“不愧是主母教養出來的孩子，就是爭氣！”
“有這等資質，將來定能突破筑基期，給我們蘇家爭光！”
恭維聲像潮水般涌來，蘇晴的父親蘇宏遠坐在主位上，臉上也露出幾分贊許。蘇晴微微揚起下巴，感受著周圍投來的艷羨目光，心頭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她側過臉，目光越過人群落在蘇蕓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炫耀的弧度——看吧，就算你能煉出幾瓶破丹藥又如何？靈根才是修士立足的根本，這一點，你永遠也比不上我。
測靈水晶的青光漸漸褪去，蘇晴收回手，指尖還殘留著晶石的微涼觸感。她施施然走回隊列，路過蘇蕓時，故意挺了挺胸脯，仿佛已經看到了待會兒對方出丑的模樣。
“下一個，蘇蕓。”
執事長老的聲音再次響起，祠堂里的喧鬧聲突然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在蘇蕓身上，有好奇，有憐憫，更多的卻是看好戲的玩味。
“唉，這孩子也是可憐，明明是家主的女兒……”
“小聲點，雜靈根有什么辦法？天生的，改不了。”
“聽說她前陣子在坊市擺地攤賣藥，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竊竊私語聲像蚊蚋般鉆進耳朵，蘇蕓卻像是沒聽見。她緩步走出隊列，玄色的粗布裙擺在青磚上掃過，留下一道樸素的影子。站在測靈水晶前，她能清晰地看到晶石表面映出的自己——眉眼平靜，神色淡然，與周圍的緊張氣氛格格不入。
蘇晴在人群里冷笑，等著看她測出雜靈根時的窘迫。主母李氏坐在女眷席上，用帕子掩著嘴，眼底滿是不屑。連蘇宏遠也微微皺起眉，似乎在擔心這個素來不起眼的女兒會當眾難堪。
蘇蕓深吸一口氣，將右手輕輕按在了測靈水晶上。
一秒，兩秒，三秒……
預想中的駁雜光暈沒有出現，測靈水晶依舊是那副通透冰冷的模樣，連一絲微光都沒有泛起。
祠堂里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嗤笑聲。
“果然還是那樣，連靈力都引不出來嗎？”
“我就說她不該來湊這個熱鬧，自取其辱。”
蘇晴的臉上已經揚起了勝利者的微笑，李氏也放下了帕子，嘴角噙著一絲輕蔑。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嗡——”
一聲輕微的震顫從測靈水晶內部傳來，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緊接著，一點微弱的紅光從蘇蕓掌心亮起，像燭火墜入冰湖，瞬間在晶石內部炸開！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橙、黃、綠、青、藍、紫六色光芒接踵而至，七種色彩在水晶里交織翻涌，仿佛將整片星空都揉碎了塞了進去！
“這、這是什么？！”二長老猛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拐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七彩霞光越來越盛，從測靈水晶里噴涌而出，將整個祠堂照得如同白晝！梁柱上的雕花紋路在霞光中清晰可見，連供桌上的青銅器皿都映出了流動的彩光。更令人震驚的是，那些原本紛亂的色彩漸漸凝聚，化作一道純粹剔透的琉璃色光暈，像有生命般順著水晶攀升，“轟”的一聲沖破了祠堂的屋頂，在清晨的天空中炸開一朵巨大的光蓮！
光蓮的花瓣層層疊疊，琉璃色的光芒灑遍了整個蘇府，連幾條街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府里的下人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仰著頭驚嘆不已，遠處的修士更是御劍趕來，想要一探究竟。
祠堂內，時間仿佛靜止了。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那些剛才還在嘲笑蘇蕓的人，此刻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蘇晴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她臉上褪去，變得慘白如紙。
負責測靈的老執事顫巍巍地走上前，他從事測靈工作五十余年，什么樣的靈根沒見過？可眼前這景象，只在古籍的殘頁上見過零星記載。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測靈水晶的剎那，突然像是被燙到般縮回手，失聲驚呼：
“是琉璃光！是傳說中的七彩琉璃靈根！”
老執事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嘶啞，每個字都像驚雷般炸在眾人耳邊：“極品變異靈根！百年難遇的先天道體！可容納、轉化、增幅天地間所有屬性的靈力！無論是修煉速度還是法術威力，都能達到同階修士的數倍！”
“嘩——”
祠堂里終于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嘩然！
“極品變異靈根？！我沒聽錯吧？”
“能轉化所有屬性靈力？那豈不是說，她可以同時修煉多種功法？”
“難怪她能煉出那么好的丹藥！有這種靈根，控火術肯定出神入化啊！”
蘇宏遠猛地從主位上站起，椅子被他帶得向后翻倒，發出“哐當”一聲巨響。他死死盯著蘇蕓，眼中先是難以置信的震驚，隨即被狂喜淹沒，連手都在微微顫抖。他一直以為這個女兒資質平庸，從未對她寄予厚望，卻沒想到，自己竟養著一個擁有傳說中靈根的天才！
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蘇晴。她再也站不住了，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癱倒在地。青碧色的羅裙沾了地上的灰塵，顯得狼狽不堪。她死死地盯著那道沖天而起的琉璃光，腦子里一片空白——怎么會這樣？那個雜靈根的廢物，怎么可能擁有極品靈根？那本該是屬于她的榮耀，是她的！
李氏也懵了，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看著蘇蕓那張平靜無波的臉，突然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如果蘇蕓真有這樣的資質，那她的兒子，她的女兒，在蘇家還有立足之地嗎？
蘇蕓緩緩收回手，測靈水晶上的琉璃色光暈漸漸斂去，只留下一層溫潤的余韻。她抬眼看向蘇宏遠，對方眼中的狂喜讓她心中毫無波瀾。她又看向癱在地上的蘇晴，對方那張慘白的臉上，寫滿了嫉妒與絕望，像極了前世自己臨死前的模樣。
“看來，我的靈根還不算太差。”蘇蕓輕輕開口，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卻讓整個祠堂瞬間安靜下來。
沒有人再敢輕視她，也沒有人再敢嘲笑她。所有人看著她的目光都變了，有敬畏，有羨慕，還有難以掩飾的貪婪。
蘇宏遠快步走下主位，幾步來到蘇蕓面前，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蕓兒，你……你這靈根，為何從前從未顯現？”
蘇蕓垂下眼簾，掩去眸底的嘲諷：“許是前些日子修煉時，無意間打通了某處經脈，才讓靈根徹底覺醒吧。”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修士修煉過程中偶有奇遇，引動潛能并非不可能。蘇宏遠立刻信了，他哈哈大笑起來，聲音洪亮得震得梁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好！好！不愧是我蘇宏遠的女兒！傳令下去，今日起，蘇蕓的月例加倍，遷入聽竹院居住，再調五個護衛、兩個丹童供她差遣！”
聽竹院是蘇府里僅次于主院的雅致院落，平日里連蘇晴都沒資格住進去。
蘇晴癱在地上，聽到這話，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她看著蘇蕓被眾人簇擁著走出祠堂，看著父親臉上那從未對自己展露過的慈愛笑容，心中的嫉妒與恨意像毒草般瘋狂滋生。
憑什么？！
憑什么這個庶女能得到一切？！
她不甘心！
祠堂外的陽光正好，琉璃色的余輝落在蘇蕓的發梢，泛著溫暖的光澤。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人生將徹底不同。那些曾經欺辱過她的人，那些輕視過她的人，很快就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