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透演武場四周的幡旗,將青石地面照得一片亮堂。蘇家子弟按輩分列隊站好,衣袂翻飛間,靈力碰撞的細微嗡鳴在空氣中彌漫。蘇宏遠端坐觀禮臺中央,目光掃過臺下,最終落在西南角那抹月白身影上——蘇蕓今日穿了身利落的練功服,腰間懸著柄普通鐵劍,神情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第一場,蘇明對蘇蕓!”執事長老的聲音裹著靈力炸開,驚得場邊的靈雀撲棱棱飛起。
蘇明提著厚背大刀走出隊列,銅環護腕在陽光下閃著冷光。他是旁支里出了名的悍勇,煉氣三層的修為穩如磐石,此刻斜睨著蘇蕓,嘴角掛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聽說你連劍都握不穩?趁早認輸,省得污了我的刀。”
觀禮臺兩側的旁系子弟哄然大笑,三長老捻著胡須,眼底藏著看好戲的笑意。蘇晴站在內院隊列前,指尖把玩著腰間玉佩,眼神里的譏諷幾乎要溢出來——在她看來,蘇蕓能站上這個賽場,不過是父親一時心軟。
蘇蕓沒說話,只是按規矩抬手行禮。起手式是最基礎的“流云式”,手腕翻轉間,鐵劍在晨光里劃出道柔和的弧線。這是母親生前教她的第一式劍法,那時母親總說:“劍招再厲,不如心穩。”
“裝模作樣!”蘇明怒吼一聲,靈力在刀身炸開淡金色光暈,帶著劈山裂石的氣勢直砍過來。刀風未至,已將蘇蕓鬢邊的碎發吹得亂舞,觀禮臺前排的子弟忍不住驚呼出聲。
就在刀鋒距咽喉只剩三寸時,蘇蕓突然動了。她腳下踩著“踏雪步”的基礎步法,身形如同被風吹動的柳絮,看似輕飄飄的,卻恰好避開刀鋒的鋒芒。同時手腕輕旋,鐵劍順著刀身滑上,“叮”的一聲脆響,兩柄兵器相擊處迸出火星。
蘇明只覺一股巧勁順著刀身涌來,震得他虎口發麻,大刀險些脫手。他愣了愣,隨即惱羞成怒:“只會躲嗎?”刀招愈發凌厲,刀影如狂風驟雨般籠罩下來,將蘇蕓周身的退路封得密不透風。
旁系子弟們看得熱血沸騰,紛紛叫好。蘇晴端起茶盞,指尖卻微微收緊——她分明記得蘇蕓半年前連靈力都凝聚不穩,怎么會有如此迅捷的身法?
觀禮臺上的蘇宏遠卻微微坐直了身子。他看得分明,蘇蕓的每一步都踩在蘇明刀招的間隙里,看似狼狽躲閃,實則將“踏雪步”的精妙發揮到了極致。這絕非僥幸,而是千錘百煉的功底。
三十招過后,蘇明的額角滲出細汗。他的刀招雖猛,卻始終沾不到蘇蕓的衣角,反倒是靈力消耗得極快,呼吸漸漸粗重。就在他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瞬間,蘇蕓突然變招。
鐵劍貼著地面滑出道銀亮弧線,正是蘇家入門劍術里的“靈蛇出洞”。這招在尋常子弟手里平平無奇,到了蘇蕓手中,卻帶著股刁鉆的狠勁,劍尖擦著蘇明的膝彎掠過。
“唔!”蘇明腿彎一麻,龐大的身軀瞬間失衡。還沒等他穩住重心,蘇蕓已欺身而上,劍柄重重磕在他胸口的靈脈節點上。
靈力運轉驟然中斷,蘇明只覺丹田一陣翻涌,大刀“哐當”落地,整個人踉蹌著后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演武場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場中那抹月白身影——她甚至沒讓鐵劍染上半分血氣,劍尖斜指地面,呼吸均勻得仿佛只是散了趟步。
“我……輸了?”蘇明捂著胸口,滿臉難以置信。
蘇蕓收劍入鞘,聲音平靜無波:“承讓。”
觀禮臺上傳來蘇宏遠一聲低低的“好”,他端著茶盞的手指在杯沿輕輕敲擊,眼底閃過難以掩飾的贊許。而三長老的臉色,則瞬間沉了下去。
青禾在場邊攥緊了拳頭,直到蘇蕓走回隊列,才敢沖她比了個口型:“小姐真棒!”
接下來的幾場比試波瀾不驚,直到蘇晴上場。她的對手是旁支的煉氣三層女修,兩人剛站定,蘇晴便毫無預兆地動了。淡青色靈力在她掌心凝聚成半尺長的氣刃,還沒等對手祭出法器,氣刃已掃中對方肩頭。
“啊!”那女修慘叫著摔出場外,肩頭的衣衫被氣刃割開,滲出血跡。
“煉氣四層!”觀禮臺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蘇晴收掌而立,故意讓周身的靈力波動擴散開來,引得旁系子弟陣陣叫好。她目光掃過全場,最終定格在蘇蕓身上,嘴角勾起抹炫耀的笑:“有些人啊,只會耍些上不得臺面的伎倆,真到了硬碰硬的時候,連提鞋都不配。”
這話像針一樣扎在眾人耳中,明晃晃是沖著蘇蕓來的。蘇蕓卻像沒聽見似的,正低頭擦拭著鐵劍,陽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姐姐好氣魄。”蘇蕓突然抬頭,聲音清亮,“只是不知這份氣魄,能否撐到決賽?”
蘇晴臉色一僵,隨即冷笑:“那就讓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實力。”
午后的陽光越來越烈,演武場的青石磚被曬得發燙。蘇蕓的第二場對手是旁支的蘇烈,煉氣三層巔峰修為,一手錘法使得虎虎生風。他上場時對著蘇蕓抱拳道:“我不會留手。”
“我也不需要。”蘇蕓拔劍的動作干脆利落。
這一次,她不再一味閃避。劍招時而如春風拂柳,輕柔卻無孔不入;時而如驚雷乍響,迅猛得讓人看不清軌跡。最基礎的“流云九式”在她手中生出萬般變化,每一劍都精準地落在蘇烈錘法的破綻處,如同春雨滴入石縫,看似輕柔,卻讓對方的攻勢漸漸瓦解。
觀禮臺上的蘇宏遠放下了茶盞,目光緊鎖場中。他終于確定,蘇蕓的靈力雖只有煉氣二層,對劍術的理解和靈力的掌控,卻已遠超同輩——這絕非短時間能練成的,這丫頭,到底藏了多少本事?
“原來如此……”蘇宏遠低聲自語,眼底閃過欣慰,又摻雜著一絲復雜。
四十招后,蘇烈的錘頭被鐵劍纏住,無論如何用力都掙脫不開。他看著蘇蕓平靜無波的眼睛,突然松開了手:“我輸了。”與其被一劍挑飛,不如體面認輸。
幾乎是同時,另一側的蘇晴也結束了戰斗。她只用了三招,便將對手擊出場外,下手比上午更狠,氣刃甚至擦過對方的臉頰,留下道血痕。
兩人在退場的通道口相遇,蘇晴停下腳步,聲音淬了冰:“別以為贏了兩場就得意,決賽時,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絕望。”
蘇蕓抬眸看她,陽光在她瞳孔里碎成金箔:“我等著。”
風從演武場穿過,吹動兩人衣袂。周圍的子弟紛紛后退,誰都能感覺到,這場小比早已不止是爭奪青云宗名額那么簡單,更是兩個女孩之間,一場積壓了多年的較量。
夕陽西下時,執事長老高聲宣布:“明日決賽,蘇蕓對陣蘇晴!”
余暉將觀禮臺的影子拉得很長,蘇宏遠望著場中央那道纖細卻挺拔的身影,突然對身邊的大長老說:“把我那柄‘青鋒’取來,明日給蕓丫頭送去。”
大長老愣了愣,隨即躬身應道:“是。”他看著家主眼底的鄭重,心中了然——蘇家,或許真的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