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秋妍的目光追隨著顧盼生，眼神溫柔含情，這讓顧盼生如沐春風，說話滔滔不絕，右手還時不時離開方向盤，打著手勢做補充。

顧盼生今天的話密，聊得跟熱窯似的，但是陸秋妍很享受，即使他聊成兩個熱窯也不嫌多。她的內心荒蕪已久，顧盼生的話像一把把鐮刀割掉她心頭的荒草，再一把火燒掉。

“你看這家面館，他家的油潑面醬油放得太多，油潑的香味就出不來了。前面那個路口往左轉，走二里地，有家陜北面館的油潑才地道，面條有褲帶那么寬，勁道爽口……”

顧盼生給陸秋妍一一介紹著沿街的特色小吃，從油潑面到刀削面，再到炸醬面。話說多了就露怯，陸秋妍聽得出顧盼生是真的愛吃面食，也是真的沒吃過啥好東西，比如在經過鳳凰園海鮮城時，顧盼生就沒介紹陸秋妍喜歡的毛蚶子拌米飯，蔥爆海螺片，嫩黃豆炒海參。

陸秋妍提醒顧盼生:“你今天，今天不會只想請我吃褲帶面吧？”

陸秋妍特意強調了下今天，眼睛輕挑顧盼生。

“那不能，今天我請你吃牛排，就在遠洋城那邊，再過幾個紅綠燈就到了?！?/p>

“我知道那兒，他家的菲力好吃，肉質細嫩，再沾上蘑菇汁，美味?！?/p>

“費不費力不好說，不過食材肯定新鮮，今天剛把牛牽過去?！?/p>

陸秋妍撲哧一笑，輕捶他一拳。

其實陸秋妍才不在乎吃什么，就算顧盼生帶她到彎道山的山頂喝西北風，她都欣然前往。但是陸秋妍能感覺到今天不同往常，顧盼生約她晚餐是有備而來的，那他倆聽著音樂切牛排總比啼哩吐嚕吃褲帶面有情調吧？想想顧盼生也許會拿出一枚求婚戒指戴在她手上，陸秋妍簡直甜到發抖，身體里涌起酥酥麻麻的感覺讓她頭暈。

人生的美好莫過于和心愛的人在一起，苦盡甘來的人領悟更深。

陸秋妍是不幸的女人，結婚才幾個月丈夫就意外去世，她痛不欲生?？缮钸€得繼續，后經人撮合，陸秋妍交往了一個年齡相仿的男的，不過沒多久就分手了。不是男的不好，而是他閱歷尚淺清湯寡水，撫慰不了陸秋妍的創傷，陸秋妍更需要一鍋加了十八味中藥反復熬煮的老湯。這一單身就是10年，就在陸秋妍心灰意冷時遇到了顧盼生，讓她心動的男人。

男女之情心動一次就夠了，多了沒意思。陸秋妍心動過為數不多的兩次，第一次是情竇初開的心動，第二次是曾經滄海后的動心，后勁兒更大。

顧盼生，44歲，離異10年，有個20歲的女兒，經營一家五金店。兩人是偶然相遇，陸秋妍老家拆遷分了幾套房子，決定裝修兩套搞民宿。那天裝修現場臨時需要三芯銅電纜，陸秋妍找了兩家都沒有，就輾轉到顧盼生的店。顧盼生正幫一位老大爺拾掇什么小玩意兒，他向陸秋妍點頭示意，說稍等片刻馬上就好。顧盼生手速加快，沒有一個動作是多余的，分分鐘搞定，直看得陸秋妍眼花繚亂。初次見面，顧盼生的巧妙給陸秋妍留下了深刻印象。

后來陸秋妍又買過幾次東西，一來二去兩人加了微信。機會總是青睞有準備的人，熱情健談，對人生感悟頗深的顧盼生，很快贏得了陸秋妍的芳心。經過花前月下的流連，陸秋妍委婉的試探以及含蓄的暗示，顧盼生勇敢的向陸秋妍表白，兩人正式確定了戀愛關系。那時顧盼生身體已經恢復健康，在相處兩個月后一個柔情蜜意的晚上，氣氛烘托到那兒了，兩人經過實戰，陸秋妍心滿意足。

陸秋妍第一次帶顧盼生去見閨蜜亮相，借顧盼生離座接電話的空檔，她小聲詢問閨蜜茉莉:“你覺得我們家老顧咋樣？”

“都我們家老顧了，還問我咋樣，我還是直接夸吧?！避岳蜻赀晷χ蛉ぃ眉埥磉f給陸秋妍，“快擦擦，瞧你哈喇子都流出來了，矜持點兒，啊?！?/p>

“討厭，哪有呀？”陸秋妍擦擦嘴角的口水，難為情的說，“好茉莉，你眼光最準了，得替我拿主意?！?/p>

茉莉看得出陸秋妍已經拿定了主意，帶顧盼生來就是想得到她的認可，同時還有炫耀的味道。

茉莉看著陸秋妍眼中有光，眼角的魚尾紋都舒展開了，她是既心疼又欣慰，由衷希望陸秋妍獲得幸福，不必再忍受別人的同情和憐憫。茉莉這么想著，決定成人之美，給足陸秋妍炫耀的機會，再不疼不癢的為她把把關。這個顧盼生也確實值得陸秋妍炫耀，五官端正，舉止得體有風度。

“他說話挺有趣，人還挺有眼力見兒的，剛才鞍前馬后的照應。”茉莉直夸得陸秋妍眉開眼笑。

“不過……”茉莉頓了頓賣個小關子，“人長得黑了點兒。”

“哎，我又不是找小白臉?！标懬镥闪丝跉狻?/p>

“年紀大……也沒大多少，哦，他有一家五金店，實力怎么樣？”

“我不圖他多有錢，再說姐就是豪門?！标懬镥讱馐悖@些年她把心思全鋪在茶樓棋牌室，生意做的風生水起。

“他為啥一直沒找下家，你問過嗎？”

“他倒是提過一嘴，處過一個不合適?！标懬镥幌脒^多探究顧盼生的過去，她只想往前看。

見陸秋妍輕飄回答，似有意回避，于是茉莉神秘兮兮的問:“你們倆，應該已經內個了吧？”

“哎呀說什么呢，沒個正形兒?！标懬镥裆钼酰觳仓馔绷送避岳?。

“還不好意思呢，這個很重要?！?/p>

“嗯，感覺還行吧，這方面我沒啥經驗……”陸秋妍臉頰泛紅，開始反擊，“我可不像你胃口那么大，哎，姐夫吃得消嗎，要不要我送些補品呢？”

閨蜜二人推推搡搡，笑作一團。

這時候顧盼生接完電話走進來，笑呵呵的問:“聊什么呢你倆，這么開心，分享一下。”

“閨中密語，不宜分享?！避岳蛉套⌒Γ惺质疽猓袄项櫍瑏?，坐?！?/p>

顧盼生坐下，態度誠懇:“茉莉，秋妍首先帶我來見你，我挺緊張的，比去拜見叔嬸還緊張。你是秋妍最好的朋友，特別重要，還望你有機會在叔嬸面前多美言?！?/p>

茉莉問:“你有個20歲的女兒，對吧？”

“對，她叫顧亞，正在談戀愛，看意思明年結婚?！?/p>

“哦，那挺好，你們倆兒省心，自在?！避岳蚋镥Q一下眼神，又看向顧盼生，“這么多年，一個男人拉扯孩子，想想就不容易，現在遇到秋妍，你的福氣到了?！?/p>

話說到顧盼生的心坎上，顧盼生誠懇的說:“茉莉，我就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感謝這么多年照顧秋妍，你就放心把秋妍交給我，我會好好待她?！?/p>

三人舉杯懸在半空，茉莉看著顧盼生:“老顧你44歲，妍妍33歲，在歲數上我們可吃著虧吶?！苯又岳蚴帜筇m花一指顧盼生，表情莊嚴:“若欺負秋妍，我定不饒你。”

“我喜歡這樣跟著你

隨便你帶我到哪里

你的臉慢慢貼近

明天也慢慢的慢慢清晰

……”

陸秋妍從往事的回味中醒過神來，音樂頻道很應景的播放陳潔儀的歌，《喜歡你》。

這時候車速慢了下來，停停挪挪，陸秋妍揉揉眼睛，顧盼生這是帶她到哪兒了？

顧盼生伸著脖子左顧右盼，陸秋妍也望向窗外，她看見一個40左右歲的女人拉著一個小男孩，面前站著一位60多歲的老大媽，老大媽情緒激動的沖她指指點點說著什么。

顧盼生的神色漸漸凝重，他把車?？柯愤?，說:“等我一下，我去看看。”

“盼生，別多管閑事兒，你認識她們嗎？哎，哎，你認識哪邊的啊？”

顧盼生已經關上車門，快步走了過去。

顧盼生走到中年女人旁邊，問:“方寧，出什么事兒了？”

被稱呼方寧的女人，轉過頭看著顧盼生，愣怔了一會兒，欲言又止，低下頭說:“沒事?！?/p>

“還說沒事兒，把我撞飛才算事兒？”老大媽見肇事方來了幫手，于是加大火力，“你說你軋了我還想跑，我告訴你你跑不了，路口有攝像頭的。”

“大姐你不能冤枉我，我沒跑，路口全是擺攤的，車都開不起來，我往哪跑呀？”

顧盼生蹲身查看傷情，老大媽倒是配合著伸出腳。他也大致明白了事情原委:方寧開車經過十字路口，由于攤販侵占路面，導致人車緩行。老大媽推車前行，左腳不小心蹭到方寧的輪胎邊兒，方寧毫不知情，車開出沒多遠，被老大媽百米沖刺截獲。

陸秋妍走過來看看方寧，抻抻顧盼生的胳膊，小聲問:“你認識這位大姐呀？”

顧盼生把陸秋妍拉到一邊:“秋妍，你到車里等我，我處理一下。”

陸秋妍很奇怪:“交通事故報警呀，找家人，有你什么事呢？”

她又扭頭看看肇事的女人，說:“你肯定認識她。”

顧盼生老實回答:“她就是方寧，我前妻。經公太麻煩，我看事兒不大，放心，我會處理好的?！?/p>

“誰的車，還走不走了！”后面的車主按著喇叭，腦袋伸出車窗催促，陸秋妍一時間腦筋沒轉過彎來，懵著圈走向車子，回頭喊了句:“哎，顧盼生，我去前面找地方停車啊。”

顧盼生沖陸秋妍擺擺手，然后走近方寧小聲說話，方寧明顯沒了主意，手不停摩挲著小男孩的肩膀，最后點了點頭。

顧盼生安慰老大媽，讓她給家人打電話。不大會兒老大媽的老伴趕了過來，在查驗傷勢時，老大媽腳上的紅印已經很淡了。

顧盼生開著方寧的車，拉著肇事雙方趕到醫院掛號，檢查，拍片，他給雙方提供了解決方案:拍片看看結果，若骨頭沒事就開些消炎藥回家靜養，方寧適當賠償。若骨裂骨折，就保險介入。老大叔倒和氣，說不用那么復雜，醫生都說沒事兒。顧盼生說還是拍吧，雙方都踏實。

此時陸秋妍在醫院停車場等顧盼生，顧盼生本想就此告別，但是方寧沒說讓他走，他倒不好主動開口了。

已是晚上7點，醫院大廳空空蕩蕩，自助取片機跟前置備了幾排座椅，稀稀拉拉坐著幾個人等著打膠片。大叔大媽坐前排，顧盼生和方寧坐到后排，小男孩坐在兩人中間。

在事故處理過程中，方寧是當事人，顧盼生是調停人，合作還算默契。等坐下來兩人的角色回歸，氣氛就不自然了。畢竟多年沒見，沒預約沒時間準備，兩人就咣當撞馬路上了，腦瓜子都嗡嗡的。

方寧摸著小男孩的頭說，這是他倆的兒子，叫明明，9歲。然后方寧示意明明叫叔叔，顧盼生夸小家伙虎頭虎腦招人喜歡。孩子長相隨媽媽，不像爸爸，顧盼生見過方寧的現任丈夫，叫李長江，是大老板，在東北開鋼廠，老婆病故后續弦方寧。顧盼生聽著小男孩說話稚氣未脫，恍惚間回到顧亞小時候，也這般大，那時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方寧介紹完兒子，問顧盼生挺好的吧，顧盼生回答說挺好的。兩人尬聊幾句，方寧開始不停的摩挲孩子的腦袋瓜，摩挲得孩子很不耐煩，一個勁兒躲閃，顧盼生報以訕笑以示共情。老大媽回頭看看三人成趣的場面，跟老伴嘀咕，他倆那么大歲數，孩子才這么小，準是男的不行，沒準兒孩子都不是他的。老大叔呲噠她，說腳不疼啦，瞎操心。

顧盼生問方寧，打電話告訴老李了吧，啥時候回東北之類的，方寧要么回答也許可能大概沒準兒不一定，要么就是嗯啊含糊而過，態度敷衍，看架勢顧盼生再打探下去就涉嫌騷擾了。

世界是對稱的，但是感情世界是不對稱的，方寧對顧盼生就屬于降維打擊，顧盼生也被方寧血脈壓制習慣了，至今沒變。顧盼生不再問，心想那句話說得有道理，相見不如懷念。

顧盼生設想過他跟方寧的不期而遇，時間要短，短到像咔噠一聲手機完成拍照的時間，短到只夠彼此看一眼，就像他倆初見時那樣，相視一笑擦肩而過，方寧像風景畫里的人物，單純，優雅。10年前方寧光彩照人，20年前方寧一掐一嘟水，如今顧盼生再看方寧，她的臉頰消瘦，缺乏光澤，眼神透著疲倦。

還是方寧打破了平靜:“那女的是你媳婦吧？看著挺年輕的?！?/p>

顧盼生回答:“她是我女朋友，我們準備訂婚呢。”

“是嗎？那恭喜你，我就不隨禮了?！?/p>

“有祝福就好?！?/p>

兩個人的目光碰了一下，方寧說:“你胖了?！?/p>

顧盼生笑了笑:“嗯，你變化不大，剛才我一眼就認出是你?！?/p>

顧盼生說的真誠，恰當，方寧摸摸臉，也露出淺笑:“變化不大嗎？謝謝你。”

方寧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猶豫。

“小亞，她怎么樣？”方寧問的輕聲輕語。

“小亞挺好的，在高速服務區上班，”聽著方寧語氣柔軟，顧盼生心軟了，“小亞談戀愛了，小伙子不錯，我們安排在下周雙方家長見個面?！?/p>

“給我看看她的照片吧?！狈綄幝曇粲行┒?。

顧盼生掏出手機，打開顧亞的朋友圈，遞給方寧。

顧亞在朋友圈分享各種美食，并配以別人看不懂的心情句子，其中一張圖片是顧亞張嘴吃蛋糕，笑瞇瞇的眼睛像月牙，樣子活潑可愛。方寧目不轉睛的看著，呼吸慢慢變得不均勻了。

這時候，顧盼生的手機響了，方寧趕忙遞給他。

“是顧亞發來的微信，你聽聽吧。”

方寧連連點頭，顧盼生按下語音條。

“老爸，晚上我跟程浩去吃燒烤，晚點回家?！?/p>

顧盼生回復:眼下燒烤店治安不好，你們注意安全。

“沒事兒，現在燒烤攤都有警察站崗的。”

顧盼生回復:早點回家。

“你和陸姨也早點回家，不說了，老爸拜拜?！?/p>

方寧再也忍不住，她背過身小聲啜泣起來，肩頭微微聳動:“這些年，小亞過得好嗎？”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不過我盡力了?！?/p>

“你一個人拉扯孩子，難為你了。我這個當媽的，真不稱職……”方寧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這時候老大叔說話了:“大兄弟，我老伴的名字出來了，快去打印吧。”

老大媽的膠片結果顯示骨頭正常，皮下軟組織輕微挫傷，大夫給開了內服加外抹的藥。方寧要加老大叔微信，轉1000塊錢，大叔說不用，方顧二人好說歹說加了微信，轉賬。

陸秋妍把車開到醫院停車位，給顧盼生發了條微信，然后就坐在車里等。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陸秋妍的心思也忽明忽暗，感到說不出來的郁悶。本來兩人約飯商量訂婚的事兒，晚餐浪漫而溫馨，然后他送她回家，免不了溫存一番。一切都脈絡清晰，但是顧盼生的前妻蹭了老太太的腳，這一蹭把她倆蹭到了醫院。

陸秋妍看看腕表，已過去半小時，她坐不住了，拿起手機給顧盼生打電話，遲疑片刻后又改發微信，但是只打了幾個字就刪除了。陸秋妍想，老太太檢查身體需要時間，自己催促未免顯得小氣。

陸秋妍眨眨眼睛，手撫胸口深呼吸，她長出一口氣，想讓自己大氣些，但是收效甚微，還是覺得心口堵的慌。

陸秋妍琢磨不明白，為什么呢？這個城市那么大，那么多人，那么多路口，他倆好幾年沒見了，怎么這么巧，說碰就碰上呢？陸秋妍討厭老天安排的這個有針對性，不懷好意的巧合。在此之前，方寧只存在顧盼生的只言片語里，在陸秋妍心目中只是淡淡淺淺的影子，她沒想過會和方寧發生交集。

“我倆要是吃油潑面，提前幾個路口左轉就碰不上了，難道怪我沒選擇吃油潑面？”陸秋妍自言自語著，覺得法國菲力都不好吃了，以后少吃。

陸秋妍自責過后，開始遷怨顧盼生:“人家有家人有老公，你忙前忙后的這是干嘛呢？這方寧也夠可以的，就這么心安理得讓前夫全程陪同？”不過很快，陸秋妍被自己的好心眼兒說服:事發突然，方寧來不及聯系家人，再說老公在東北，遠水不救近火。他倆畢竟是多年夫妻，顧盼生心地善良，買賣不成仁義在。假如他們反目成仇水火不容，那倒說明顧盼生狹隘自私冷酷無情，她是不喜歡那種人的。

方寧的形象浮現，陸秋妍不禁心生醋意:“這個方寧還挺漂亮，氣質也行。我們老顧也不錯呀，那他倆為啥離婚呢？兩個人一起生活了10年是說分就分的？”

雖然陸秋妍沒啥經驗，但是她也隱隱感覺到，他倆離婚并非像顧盼生說的只是性格不合那么簡單。

陸秋妍嘆了口氣，環顧顧盼生的車內。這是一輛有年頭的美系車，內飾斑駁，歲月的痕跡明顯，車門皮質包層上畫著一個梳小辮的小女孩，看畫法稚嫩，定是顧亞小時候隨手涂鴉的。

這輛車坐過很多人，方寧應該坐過吧？如果顧盼生是一輛車，那方寧就是他的第一位乘客，還是大包的那種，留下的痕跡會更明顯。這么想著，陸秋妍掃視車內，試圖找到些蛛絲馬跡。

“秋妍，找什么呢？”顧盼生打開車門，笑著問。

“哦，我我在找一個小蟲子，我要把它扔出去?！标懬镥坜垲^發，坐好。

顧盼生滿臉歉意的笑，笑意里帶著討好:“等著急了吧，真的真的對不起，現在是8點，還不算晚，咱馬上出發?！彼槔膯玉R達，車子開出醫院。

“你還知道我著急呀，這么半天。”陸秋妍嘟噥著，不過看著顧盼生的笑容，心情平復多了，問，“老太太不嚴重吧？”

陸秋妍輕描淡寫，有意忽略方寧，聽上去像是顧盼生蹭了老太太。

“不嚴重，拍片等了半小時，就是輕微挫傷，大夫給開了藥。還得感謝那位老哥心眼好，沒訛人，方寧給他轉一千塊錢，好說歹說才領了。”

陸秋妍想到她下車找顧盼生時，方寧看她的眼神并不友好，好像把她當成老太太一邊的，于是語氣微沖:“方寧沒找她老公嗎？”

“嗯，她老公人在東北，這次好像就她們娘倆回來的，具體我也不清楚，她沒說，我也沒問?！?/p>

聽顧盼生的口氣，他倆交流的信息量不大，陸秋妍瞟了一眼顧盼生，意味深長的說:“這么多年沒見，你倆沒敘敘舊？等著打膠片挺無聊的?！?/p>

“有啥可敘的，就隨便聊了幾句。方寧看了看顧亞的朋友圈，她一直想加顧亞的微信，可顧亞一直不通過，老認為當初是她媽媽不要她了，不肯原諒?！?/p>

陸秋妍想到一個不被女兒原諒的媽媽，只能偷偷通過朋友圈牽掛，還怪可憐的，不過她不想做評價。

“呵呵，我也真服了，還有這么巧的事兒，我一直覺得這輩子都碰不上她了呢?！鳖櫯紊鷨∪皇?，看樣子并不開心，還透著無奈，“早知道這事兒，我繞著點兒走啊，這事兒賴我，賴我沒帶你去吃油潑面，你說我早拐兩個路口似的不就碰不上了嘛。”

聽著顧盼生一通感慨，陸秋妍開心了，剛才的辛苦等待也變得微不足道。陸秋妍說:“好多事前趕后錯的，說不清。”

“說不清就不說了，我就當助人為樂，扶老奶奶過馬路還被訛了。”

陸秋妍撲哧笑了，她決定不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