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騰天宗后,曲蓮花一直沿著下山的路朝著西方走去,不知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等她終于發覺身體受不住的時候。曲蓮花才撤掉了腰帶上垂墜的維二的玉色魄珠其中一顆,抵給了路途中一個客棧,作為暫時休息之處的費用。
曲蓮花暫時在此處休息了下來,也許是神情悲憤,掌柜自動的給安排外人不許打擾曲蓮花的吩咐。
使得連奔數日本該心力交瘁的曲蓮花,得以在客棧了足足睡了兩個整天才緩過來。
這日店小二奉命去給曲蓮花這個日常中看起來算是大戶的客人送飯,因是鄉野山村,莊戶人家沒那么多講究。店小二像往常那樣直接推開門確認曲蓮花是否依舊像睡死了在床上一樣休息。
不料推開門一看,曲蓮花盤盤正正的盤坐在屋內正中的木錦床上,似乎像是學武之人一樣調息。
店小二見怪不怪,道:“客人吶,我把餐食給您放在這桌上,你起來了好吃,咱走了——!”
店小二放下食物就要離開,此時曲蓮花睜開了雙眼忍不住一咳,這是舊疾還沒好便出來的緣故。
店小二聽見有動靜便不走了,留在原地聽候吩咐。
曲蓮花咳了一聲后便再也沒咳過,對著店小二道:“是——什么飯食?”
店小二覺得詫異,一般人不會這樣詢問飯食除非是有些不妥,可是這女子數日來并未數落過自己,可見也不是挑剔的人。
于是便道:“客人您總共給了那么一個無價的玉石寶珠,掌柜老板也敦促過我要好好伺候您。所以給你做的乳鴿,素白菜都是挑的頂好的一批做的,兩只素鴿,一盤白玉菜也就是白菜,上好的細米煮好的噴香的粥您就是再逛逛在這城里也喝不到第二道相似的。請好吧您!”
曲蓮花這些年沒遇到過這樣跟自己大聲說話的人,平時御劍飛行慣了,常人見她都是尊稱仙師,再不濟也是喊一聲道長。從來沒這樣大小聲過。可見此處粗俗。
曲蓮花忍不住問道:“你看不出來我是什么人呢?”
店小二的神情恍惚,似乎很是驚訝帶著一些無以言對的荒繆感,似乎對于曲蓮花這個看起來很自大的問話無語。
僵持片刻后,曲蓮花率先妥協了說道:“很好,日后就按這個標準給我送飯食即可,”
店小二立馬高興了喊道:“得了——!”轉身就要走,卻被女子喊住。
“等等——”
店小二便又好死不死的轉過身詢問道:“客人您還有什么吩咐?”
曲蓮花微微一笑,指著書桌上的一張紙說道:“我身體有恙,你能幫我把方子上的藥材都找來嗎?去宗門藥館即可!”
店小二把藥方拿了起來細細看去無一樣認識的藥材,于是只是撇撇嘴說道:“小的只能盡力了!馬上去給你找——”
曲蓮花看著小二急匆匆的身影,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她的身體還未恢復,冒然又從仙氣飄飄的仙山下來,此處仙氣稀薄實在不是個養傷的好地方。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如今她已無處可去,只能暫時盤踞于此,再做打算。
仙門中人總是在仙氣凌然處修煉,離開了修煉寶地總會道行有損可是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此吸食聚靈丸也是他們游歷上的必備品。
曲蓮花開出的藥方中就有這一樣,就是不知道像這樣偏遠的地方有沒有就是了。不過曲蓮花也僥幸,因為近些年來各個仙宗擴大弟子生源,因此各地也都相繼出現宗門藥館之類的旁生行業。專門賣一些傷藥和聚靈丸給修仙人士。
曲蓮花相信大概率會找到的,她只需要再服藥幾天,身體的傷病就會好轉。到時候自然可以御劍離去再找一處好地方修煉。
雖然心里這樣打算,可是曲蓮花心中哀痛難當,家中突逢大變,只剩她一個女子。還依賴與她是修仙者才避免了禍害延綿到她身上。
此時又被師尊不顧尊嚴的從山上趕下去,奔波數日早已心灰意冷再不復從前氣盛。
蜷縮在這樣一個小旅館里自身自滅也說得過去了。可是到底是仙人,落魄的時候是看不出來的,只會讓人覺得她心情不好罷了。
曲蓮花咬著牙堅持把氣運功在周身,特別是受了仙劍傷害的那處。反復淬煉,沖擊下,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剩下的便只是內傷了。內傷可以通過藥物治療。接下來曲蓮花只需要喝喝藥就可以了。只是還的看那些藥物在此處找不找得到。
寄希望于小二,終于在下午快黃昏的時候,店小二帶著一位續著山羊胡的消瘦老人來了。
曲蓮花正眼瞧了瞧這位老人,眉眼間可見不慌不忙的神態。腳下一雙黑布鞋被他穿的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初步斷定是個講究人,可是店小二的神情頗為不耐煩對著他喝道:“這下你滿意了吧!見到了實人了吧!可以回去了,別驚擾到我的客人!”
曲蓮花伸手攔住了店小二,不等店小二解釋便揮揮手說道:“你先出去,我與這位老者可以說說話。”
店小二便出去了,這位老者也不是個普通人,雙眼有神,走起路來不偏不倚的,看著很是健康。
曲蓮花還是店小二出去時的那樣坐姿,盤坐著也不起身,只是揮手示意說道:“坐在書桌旁邊吧,說罷,你看我是有何目的?又是為什么來的?”
老者雙眼發光,含著羨慕的說道:“這位仙者到此地受委屈了,這家客棧都是山野村夫,并不會識得您真面目!可是您為何只身前來不見同伴,哦!想必是落難了,與師兄們走散了。”
曲蓮花面色不虞,但是沒有破口大罵,只是吐出一口氣好聲好氣的說道:“老者看的真準。我是落難了,再此地休息休息。不日便要趕路,所以也是待不長的——您若是要求仙問藥,您這個歲數宗門也不會收的,這是實話雖然不好聽目前是。”
“不不不,”老人急忙揮手示意,“我不是要求仙問藥,我是給您送藥來的,仙長。”
曲蓮花看老者顫顫巍巍的用手從懷里掏出來一個紙包,給包了厚厚兩層。揭開來看,倒是和自己藥方上的大差不差。一時欣喜,便忍不住道:“原來是大夫!我倒是看走了眼。”
“不怪仙長看走眼,小人確實沒有求仙之姿,不過小兒卻天賦異稟,去年剛被縷云門選去做了仙侍,說是不日看看資質便可拜入長老門下做閉關弟子。仙途順暢,扶搖直上!”老人臉上泛著紅光,欣喜之意不宜言表。
曲蓮花溫聲道:“這可是大好事了,縷云門可是數一數二的門派了。既然那處來人這么說,您兒子還真難說不是天上地下難得一見的奇材呢?”
見曲蓮花說道自己兒子,老人恨不得一蹦三尺高,顯示自己對于兒子的無比自豪感。
可是很快的愁苦也遍布了他的臉龐,“兒子許久未來信了,我也沒處知曉他過得好不好。我又怎么知道那種仙家門派在何處呢,于是我見店小二滿大街尋找稀有藥材,我就以為是我兒子仙門中人呢,便過來看看,因為我也擔憂兒子受傷,便格外注意仙家藥材之類的。所以看見了就給抓來了。仙長。”
曲蓮花停頓一瞬,便又道:“原來如此,您不知道您兒子的近況嗎?日常沒有來信嗎?宗門都有專門的送信符咒,您一定見過。”
老人舔了舔嘴唇,想了想道:“是的,一開始確實是有書信往來,是一只仙鶴總是銜著信給我。后來就不來了。”
曲蓮花微微皺眉道:“怎么就不來了?”
老人道:“一開始我也以為是兒子忙顧不上,可是每月總有一份吧!不知道何時起三個月都不來,此時已經半年,要不是老身牽掛著兒子。我也不會看見仙長尋藥就送上門來,實在是思兒心切啊——仙長能不能幫幫我?”
曲蓮花呼出一口氣,心里思索這個縷云門,縷云門和騰天宗是目前最具實力的六大仙宗不可小覷的代表。門派規章極其嚴格,對待弟子也十分嚴苛。就比方說曲蓮花所在的紫云滇座下,弟子非要日日請安問福不可,一日不去便要受鞭刑三十。是以曲蓮花這么多年來日日早起,顯有睡過頭的一日。
更不要說那些門派門規了,不可殺生是重中之重。特別是殘殺普通人,一旦發現那就跟對待魔道中人可沒什么區別了。
曲蓮花仔細想了想自己所聽聞的縷云門事跡,并未發現縷云門最近有什么大的動靜,比方說逐出弟子這樣的大事了,那么這老人的兒子必定還在縷云門中才對。只是不傳音訊除非是忙不過來了才是,但是半年不傳確實是有點耐人尋味。
還有一點曲蓮花沒有說出口,那就是有的入了仙門的人為了更好的修煉會自動的跟自己家人斷親。以此來磨練自己的心智,畢竟仙人能活長久,凡人能活幾何呢?之所以不說是怕這位老伯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