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霜降第十二日,亥時。
皇城地底最深處的“歸墟井”忽然傳來鐵鎖拖地聲。
井口以玄鐵封蓋,蓋面鑄滿鎮尸符,此刻卻“咔噠”一聲錯開半寸。
一股赤紅熱浪順著縫隙涌出,帶著熔巖與骨粉混合的腥甜。
熱浪所過之處,積雪瞬間蒸成白霧,霧氣里浮著一粒幽藍火星。
火星極小,卻照得井口四周石壁上的星紋一根根亮起,像被點燃的引線。
井邊,站著一襲黑袍的收債人。
空白面具映著赤紅火浪,面具后傳出的聲音像鐵銹刮過銅鏡:
“子時前,歸墟井封,地火再燃。”
他抬手,掌心托著一只骨瓷燈。
燈芯是一截瑩白指骨,指骨上纏著紅線,紅線另一端沒入井底。
燈焰幽藍,卻在熱浪中紋絲不動。
收債人指尖輕彈,燈芯火星爆出一聲極輕的“叮——”
聲音像鑰匙,井口玄鐵鎖鏈應聲寸寸斷裂。
鎖鏈落地,井蓋“轟”地彈開。
井底,赤紅熔巖翻涌,巖面浮著十三具白骨。
白骨胸口各嵌一枚銅鈴,鈴舌皆無,鈴身卻纏著淡金星紋。
白骨被熔巖推擠,排成一圈,像十三根被燒紅的鐵釘,釘住地脈咽喉。
熔巖中心,升起一盞銅鈴虛影。
虛影無舌,卻震出聲音:
“歸墟井封,地火再燃,債起。”
……
子時一刻,山河典當行。
歲晚立于柜臺后,面前擺著三件鎮店物:
白骨龍椅、半張帝相、長刀無咎。
柜臺多出第九樣東西——
一只黑鐵匣,匣面鑄著“歸墟”二字,匣蓋嵌一枚銅鈴印。
匣內空空,卻透出一股熾熱。
歲晚指尖在銅鈴印上輕輕一按。
鐵匣“咔噠”一聲彈開,赤紅熱浪沖出,吹得她發梢微焦。
熱浪中,浮現一行金色小字:
“子時前,歸墟井封,地火再燃,債起。”
她抬眼,望向窗外雪幕,輕聲道:
“子時。”
……
子時二刻,皇城司天監。
顧長淵立于殘樓,面前七瓣碎鏡已重新拼合,鏡面卻映出歸墟井翻涌熔巖。
他折扇輕敲鏡緣,聲音里帶著笑:
“歸墟井封,地火再燃。
歲晚,你當年欠杜青衫的,該連本帶息了。”
……
子時三刻,皇城地宮。
十三白骨盤膝而坐,每人面前擺著一面血旗,旗上鎖星殘陣陣紋已淡。
為首者抬眼,望向石門方向,聲音沙啞:
“歸墟井封,地火再燃。
明日卯時,奉天殿,收債。”
……
子時四刻,奉天殿廢墟。
高臺以白骨為基,黑鐵為面,四角懸青燈。
高臺正中,擺著一張案幾,案上攤著那張透明契約。
歲晚、收債人、顧長淵分立三方。
臺下,百官跪伏,卻無一人敢抬頭。
……
子時五刻,歸墟井。
井口赤紅熔巖翻涌,巖面浮著十三具白骨。
白骨胸口各嵌一枚銅鈴,鈴舌皆無,鈴身卻纏著淡金星紋。
白骨被熔巖推擠,排成一圈,像十三根被燒紅的鐵釘,釘住地脈咽喉。
熔巖中心,升起一盞銅鈴虛影。
虛影無舌,卻震出聲音:
“歸墟井封,地火再燃,債起。”
……
子時六刻,山河典當行。
歲晚獨坐浴桶,桶中藥湯滾熱,湯面浮著一層血沫。
她胸口裂痕已裂至心尖,血絲順著鎖骨滴入藥湯,把整桶水染成淡紅。
浴桶旁,擺著那只黑鐵匣,匣面鑄著“歸墟”二字,匣蓋嵌一枚銅鈴印。
匣內空空,卻透出一股熾熱。
歲晚抬手,指尖銅鈴塵忽然飛起,凝成一只極小銅鈴,鈴舌是一截瑩白指骨。
鈴聲響,雪上血字忽然消失,雪化成水,水凝成冰。
冰面上,浮現出一行金色小字:
——明日卯時,奉天殿,歸墟井封,地火再燃,以命償債。
歲晚抬眼,望向窗外雪幕,輕聲道:
“一天。”
……
子時七刻
歸墟井底,熔巖翻涌。
十三具白骨胸口銅鈴齊裂,鈴舌化血蓮,血蓮綻開,蓮心各托幽綠磷火。
磷火一明一暗,與歲晚腕脈銅鈴印同頻。
她抬指,指骨化作赤金光箭,直射空腔白骨。
箭入胸,骨縫合攏,金紅脈絡跳動——
十三骨衛第一次發出同頻心跳:咚!
子時八刻
星紋自井口蔓延,皇城十三命脈同時亮起。
奉天殿廢墟,黑鐵案幾上,透明契約浮現新血紋:
“子時交割,十三暗衛,新牙換血。”
子時九刻
十三骨衛踏熔火而來,雪地上烙下金紅腳印。
火圈中央,歲晚滴血成線,火線沿骨衛脈絡疾走,骨面生鱗,骨刺瘋長。
十三骨衛齊聲嘶吼,聲音卻帶人語:“誓守新主!”
子時十刻
雪停,井口熔巖凝固成赤金銅鈴,鈴面浮字:
“卷二·章六終,卷二·章七啟——十三暗衛,新牙換血,債清。”
歲晚收赤金小鈴,十三骨衛列隊跟隨,背影在雪火中漸隱。
奉天殿廢墟上,十三點赤金星火沒入地脈,雪落無聲,命數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