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霜降第十三日，子時。

皇城地脈最深處，一條幽暗甬道被赤金熔火照得通明。

甬道盡頭，十三具披鱗骨衛(wèi)排成“玄”字陣，每具胸口嵌一枚赤金銅鈴。

鈴舌皆是一截瑩白指骨，指骨尾端滴落金紅血珠，落地化作火紋。

火紋順著磚縫游走，凝成一只巨大銅鈴虛影，虛影無舌，卻震出低沉吼聲：

“十三暗衛(wèi)，新牙換血，債起。”

歲晚立于陣心，鴉青短袍被熱浪掀得獵獵作響。

她左腕纏著最后一根星絲，星絲盡頭連著銅鈴虛影。

星絲每跳一次，骨衛(wèi)胸腔內(nèi)便傳來一次“咚”的心跳，整齊如戰(zhàn)鼓。

鼓聲里，骨衛(wèi)脊柱生出淡金骨牙，牙尖滴火，牙根纏血，似十三柄剛開刃的骨刀。

“舊血已盡，新血當(dāng)生。”

歲晚抬手，指尖在銅鈴虛影上輕輕一彈。

鈴聲炸起，骨衛(wèi)齊跪，下頜骨同時張開，噴出幽綠火柱。

火柱在空中交匯，凝成一只丈許高的“火牙”，火牙形似猛獸，卻無眼無鼻，唯有一張血盆大口。

火牙伏首，張口銜住歲晚腕間星絲，猛地一扯——

星絲斷成十三縷，分別沒入十三骨衛(wèi)眉心。

眉心處，頓時浮現(xiàn)一枚淡金星紋，星紋中央，是一粒幽綠瞳孔。

瞳孔睜開，骨衛(wèi)齊聲低吼：“誓守新主！”

……

子時一刻，皇城司天監(jiān)殘樓。

顧長淵立于斷梁之上，七瓣碎鏡已重新拼合，鏡面卻映出歸墟井翻涌熔火。

他折扇輕敲鏡緣，聲音里帶著笑：

“十三暗衛(wèi)，新牙換血。

歲晚，你當(dāng)年欠我的，該連本帶息了。”

……

子時二刻，皇城地宮。

十三白骨盤膝而坐，每人面前擺著一面血旗，旗上鎖星殘陣陣紋已淡。

為首者抬眼，望向石門方向，聲音沙啞：

“十三暗衛(wèi)，新牙換血。

明日卯時，奉天殿，收債。”

……

子時三刻，奉天殿廢墟。

高臺以白骨為基，黑鐵為面，四角懸青燈。

高臺正中，擺著一張案幾，案上攤著那張透明契約。

歲晚、十三骨衛(wèi)、收債人分立三方。

臺下，百官跪伏，卻無一人敢抬頭。

……

子時四刻，山河典當(dāng)行。

歲晚獨(dú)坐浴桶，桶中藥湯滾熱，湯面浮著一層血沫。

她胸口裂痕已裂至心尖，血絲順著鎖骨滴入藥湯，把整桶水染成淡紅。

浴桶旁，擺著一只黑漆鎏金小箱，箱蓋大開，箱中空空，只剩一層未化的雪。

雪上，用血寫著一行小字：

——明日卯時，奉天殿，收債。

歲晚抬手，指尖銅鈴塵忽然飛起，凝成一只極小銅鈴，鈴舌是一截瑩白指骨。

鈴聲響，雪上血字忽然消失，雪化成水，水凝成冰。

冰面上，浮現(xiàn)出一行金色小字：

——明日卯時，奉天殿，十三暗衛(wèi)，新牙換血，以命償債。

歲晚抬眼，望向窗外雪幕，輕聲道：

“一天。”

子時五刻骨衛(wèi)列陣

十三骨衛(wèi)同時起身，骨節(jié)“咔啦”連成一片。

歲晚抬手，銅鈴虛影自掌心飛起，懸于骨衛(wèi)頭頂。

鈴身裂痕中滲出赤金血線，血線垂落，分別纏住十三骨衛(wèi)頸骨。

血線一緊，骨衛(wèi)下頜骨同時張開，噴出幽綠火柱。

火柱在空中交匯，凝成一只丈許高的“火牙”。

火牙伏首，張口銜住歲晚腕間最后一縷星絲。

星絲“嘣”地斷裂，化作十三道火線，火線沒入骨衛(wèi)眉心。

眉心星紋亮起，幽綠瞳孔睜開，骨衛(wèi)齊聲低吼：

“誓守新主！”

子時六刻血契暗生

歲晚指尖在火牙額心一點(diǎn)，火牙轟然炸碎，碎成十三團(tuán)幽綠火珠。

火珠落地，化作十三枚赤金銅鈴，鈴身刻同一行小字：

“十三暗衛(wèi)，新牙換血，子時交割。”

銅鈴無風(fēng)自鳴，鈴聲穿過地脈，震得皇城十三處命脈同時亮起。

命脈盡頭，各浮出一截幽綠指骨，指骨飛起，沒入銅鈴鈴口。

鈴舌歸位，鈴聲清脆，像十三口劍同時出鞘。

子時七刻奉天殿前

十三骨衛(wèi)踏熔火而來，赤腳印在雪地上烙出金紅焦痕。

奉天殿廢墟，黑鐵案幾上，透明契約浮現(xiàn)新血紋：

“子時交割，十三暗衛(wèi)，新牙換血。”

收債人立于火圈外，空白面具映出骨衛(wèi)金紅脈絡(luò)，聲音低沉：

“舊血已盡，新牙當(dāng)生。

歲晚，你的心跳，換他們新血。”

歲晚抬手，胸口銅鈴印裂開一道細(xì)縫，一滴赤金心血飛出。

心血落地，化作十三道火線，火線沿骨衛(wèi)脈絡(luò)疾走，骨面生鱗，骨刺瘋長。

骨衛(wèi)同時仰首，下頜骨張開，發(fā)出整齊嘶吼：

“誓守新主！”

子時八刻火牙歸刃

十三骨衛(wèi)同時拔劍——

劍由骨刺凝成，劍脊纏著赤金火紋。

劍尖對準(zhǔn)收債人，火紋連成一只巨大火牙。

火牙張口，咬向空白面具。

面具“咔啦”一聲裂成兩半，面具后仍是空白，卻映出皇城全景——

城墻、宮闕、街巷、萬民，皆被火牙一口吞沒。

收債人聲音像鐵銹刮過銅鏡：

“十三暗衛(wèi)，新牙換血，債清。”

火牙轟然炸碎，碎成十三團(tuán)幽綠火星，沒入十三骨衛(wèi)眉心。

眉心星紋熄滅，骨衛(wèi)同時跪倒，胸口銅鈴閉合，鈴身裂痕愈合。

子時九刻雪落無聲

雪片落在赤金腳印上，腳印瞬間凝固成冰。

十三骨衛(wèi)化作十三尊冰雕，冰雕胸口銅鈴?fù)暾徤鄽w位。

冰雕排列成一道冰橋，橋拱正對奉天殿廢墟。

橋中央，空棺“嗡”地一聲，棺蓋自行合上。

棺面浮現(xiàn)一行血字：

“子時交割，十三暗衛(wèi)，新牙換血，債清。”

子時十刻銅鈴星雨

冰橋盡頭，赤金銅鈴升空，鈴身裂痕愈合，鈴舌歸位。

鈴聲清脆，像一聲告別。

皇城十三處命脈同時亮起赤金星火，星火匯成星圖，星圖中心，歲晚的心跳。

星圖成形，銅鈴星雨落地，化作十三點(diǎn)赤金，沒入地脈。

雪落無聲，命數(shù)更迭。